一回想起來,薛恆硬生生壓下想吐的衝動,長長嘆了口氣。
據他所知,長安城裡的名廚,最頂尖的留在皇城,次一點的不是在各大酒樓,就是在高官貴胄府裡,再次一等的好歹能自己支個小攤、開個食肆賺銀錢,手藝最差的才會進各個府衙公廚食堂,每月混個養家錢而已。
眼前這位被許平等人誇上天的新廚娘,或許做出來的吃食稍微正常一些罷了,而許平他們又一直在食堂受苦,所以相較之下,才會覺得驚為天人,實則平平無奇。
正出神想著,身前突然傳來孟桑輕快的嗓音:「每人一碗豆漿、三根油條,請慢用。」
聽見了陌生的吃食名字,薛恆下意識瞄了一眼盤中油條,眉頭微皺。
遍數各類麵食,他不喜捻頭。此物吃著口中全是油膩感,即便是用最爽口的茶湯漱口,仍覺得那難受勁兒揮之不去。
而這油條的做法,瞧著和捻頭很是相似,同樣是炸制而成的面點,只怕入口也是一般膩味。1
身旁是許平在急聲催促,薛恆只好端起盛著朝食的碗盤,跟在好友身後尋了一處桌案。
坐下後,薛恆很是嫌棄地將裝著油條的盤子推到一邊,恨不得離它遠遠的,隨後漫不經心地端起豆漿。
豆漿剛從鍋中舀出,此時還冒著隱約熱氣,其漿液泛著淡淡的黃,色如暖玉,質地乾淨,倒是勾起薛恆一絲興趣。
以免燙唇,薛恆先是吹了吹碗邊,方才抿了一口。
漿液湧入口中的瞬間,醇厚的豆香席捲整個口鼻,細品還有一絲絲不可忽視的甘甜。
一口嚥下,微燙的液體順著喉嚨滑入胃腹,暖意以胸腔為起始,不多久就奔向四肢和五臟六腑,只覺得異常舒坦。
國子監食堂煮的豆漿,全然沒有往常喝到的豆腥味,其濃醇絲滑完全超出薛恆預料,來不及細想就一口接一口地喝著,到後來甚至顧不得有些燙口。
一旁,許平卻是先夾起炸至金黃色的油條,毫不猶豫地咬下。
清脆的「咔嚓」一聲,酥脆外皮應聲而裂開,露出內裡的蓬鬆氣孔,與此同時,一股鎖在裡頭的熱氣跑出,帶著微微濕意。
外皮嘗來脆而不焦,微硬,但內裡卻十分柔軟,絲絲縷縷粘連在一處,在口中被津液沾濕後逐漸變得濕軟,自帶的小麥香氣沁人心脾。
酥脆與柔軟兩種完全相悖的口感混在一處,別有一番新奇滋味。
僅這一口,許平就深深喜歡上了油條這種吃食,「咔嚓咔嚓」聲中,飛快把兩根大油條吃完,意猶未盡地舔走唇上殘留的細碎酥殼。
喝了小半碗豆漿潤口後,許平的手又伸向盤中僅剩的一根,心中很是不捨。
只剩一根了……
眼下小半監生都已來了食堂,在孟師傅那兒排起了隊,待會兒只怕人更多,想領第二盤不易啊……
忽而,許平掃到一旁被薛恆嫌棄的油條,靈光一閃,懷抱期待地問:「安遠兄,這油條你若不吃,我便拿走了?」
薛恆正沉迷豆漿無法自拔,自是樂得送這個人情,毫不猶豫地點頭:「此物瞧著就油得很,你儘管拿去,我可不願受這罪。」
許平聽了,當即反駁了幾句「此物並不油膩」。奈何無論怎麼說,薛恆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許平便不再多費口舌,徑直將盤子拉過來,繼續豆漿、油條交替著吃,舒坦極了。
就在薛恆慢慢飲著豆漿,自得其樂時,一些周遭監生的交談聲不免傳入薛恆耳中。
「敦平,這油條吃著忒酥忒脆,裡頭又綿軟可人,你快嘗嘗!」
「我平素就不愛吃炸制而成的面點,譬如捻頭,吃下總覺油黏嗓子,這油條……還是算了吧。」
聽到這裡,薛恆深以為然,這種炸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