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碧綠竹林在謝青章身後,襯得他一身皦玉色襴袍無比儒雅。其人身姿挺拔、面容清俊,倒也和沒有半分瑕疵的上好玉石極為相符。
風過竹梢,吹起片片竹葉,也微微吹動謝青章身上略寬鬆的襴袍衣袖、袍擺,發出幾不可聞的聲響,反顯得此人略有些清瘦,仿若不出世的山野居士。
只不過……
孟桑繃著臉色,強行憋住笑意。
只不過嘛,這小院中濃濃的牛油火鍋底料香味,著實是個不講道理的利器。有這辣味浸潤,任是瞧著再怎麼蕭然塵外的謝居士,不免也醃夠了火鍋味兒。
謝青章瞧出廚娘正緊抿著唇角、似笑非笑的模樣,有些不解。
沒等他想出個緣由,身後腳步聲越發近了。
王離雙手背在身後,面上樂呵呵的,而湯賀隨行在側。二人身後還跟著兩名僕役,手裡頭拎著兩條被草繩穿腮的肥美鯉魚。
這兩條鯉魚正用盡最後力氣掙扎,時不時甩出細小水珠子,也稱得上一句百折不屈了。
只可惜,它們註定要成為旁人的口中餐。
謝青章轉過身瞥了兩人一眼:「看來是府中路滑,惹得你們摔下靜湖,還撈了兩條鯉魚。」
「不是說要來討食方?」
王離笑眯眯道:「確實來過啊,早跟孟廚娘買了紅糖餈粑的食方,銀貨兩訖。」
「只不過聽孟廚娘說,暖鍋子裡頭擱些魚片,當為一絕。也不知怎麼,我便念起靜湖裡那些養得又大又肥的鯉魚,趕忙讓僕役帶著去釣了兩條回來。」
王離神色坦然,望向謝青章的目光中,寫滿了「你這小子真是沾了我和雁秋的光」,似是全然忘記這本就是人家的府邸,便是兩條鯉魚也是對方出錢出力養的。
湯賀不似王離這般沒臉沒皮,左右紅糖餈粑的食方已到手,鯉魚也釣上送來了庖屋,便催著王離回蒼竹院。
至此,謝青章淡淡望了杜昉一眼。
偷摸在謝青章和孟桑之間來回瞧,有些微微愣神和猶疑的杜昉,立馬回過神來。
他很是上道,側頭問孟桑:「孟師傅,暮食還需多久才好?」
窗內,孟桑暗自算了一筆帳,笑道:「半個時辰足以。不過還有一事須得請三位大人定奪,暖鍋是分食,還是吃同一鍋子?」
王離不拘小節慣了:「同一鍋子即可,熱鬧些,省得一間屋子裡頭還得擺上九個火爐,忒悶熱。」
況且他們三人多年好友,不計較那麼多,湯賀與謝青章都沒有出聲反對。
謝青章睨了一眼:「這回你滿意了?」
王離大笑一聲,讓僕從將鯉魚交給孟桑,一併回了謝青章的院子。
回去後,三人就著幾樁朝事閒談。期間,王離還掰扯一番京兆府近日遇著的或是稀奇、或是雞毛狗碎的事,什麼都有。
沒過多久,就有侍從領著一干僕役來送暮食。
因著要吃暖鍋,侍從便將食案拼起,中間留出可放三隻火爐的地方。食案之上,各色用竹籤子串起來的肉蔬,皆一一碼在方形託盤之中,花花綠綠的,整齊又好看,而正前方還有不同蘸料。
除了鍋子,其他吃食都是分出三盤。
僕役又溫上一爵新豐酒,如往日裡一般,斂聲屏氣退出屋子。
王離迫不及待地入座,一邊拿起筷子,一邊招呼另兩人快些過來。
中間的暖鍋呈三足鼎立之勢,根據三人不同的喜好來擺放,可見長公主府內下人之細緻。
王離嗜辣,緊挨著他的是牛油麻辣鍋,辣味撲鼻,香氣蠻橫地鋪開整間屋子。鍋中底料油光十足,紅油不停翻滾、濺起,辣椒段、花椒等輔料已用細紗布紮起,免得吃時不便。
置於謝青章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