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孟桑多番安撫,加上適才痛快哭過一場,阿蘭幾乎恢復了平日的沉穩模樣,周身氣場都靜了下來。
聽了孟桑所言,她彎了彎唇角:「您當時應該喊我們五個徒弟來幫忙。」
孟桑眉眼彎彎:「你們平日也很辛勞,好不容易放了旬假,沒得來我這兒繼續幹活作甚?」
阿蘭搖頭,神色認真:「這都是徒弟們應當做的。」
待到將東廂房都簡單收拾妥當,孟桑這才拉著阿蘭坐在床榻上。
她溫聲道:「師父曉得你今日剛剛逃離虎口,本不應該跟你再提起傷心事。可長痛不如短痛,咱們不如一口氣將這事兒解決了,免得留到日後再受其困擾。」
聞言,阿蘭的眼底先是閃過一絲黯淡與痛意,旋即就被堅定之色所取代。
她點點頭:「師父放心,阿蘭曉得的。您有什麼話,儘管說便是。」
「好,那師父就不拐彎抹角了。」孟桑將阿蘭的手拉過來,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和聲細語地將此事前後經過悉數向阿蘭全盤托出。
末了,孟桑嘆氣:「無論如何,此事確實由我而起,師父先跟你說聲對不住,害你受苦了。」
阿蘭連忙抓住孟桑的手腕,懇切道:「這不是師父的過錯。」
「師父技藝過人,免不了要惹一些賊人眼紅。既然當了您的徒弟,就必然會被牽涉進這糟心事兒,阿蘭從無怨言。」
「即便沒有師父,那個好賭成性的阿兄也會在往後某一日,因著還不上賭債而將我賣了。而今有師父護著,阿蘭才能從火坑裡逃出來。」
「能當您的徒弟,是阿蘭的福氣。」
「傻阿蘭,」孟桑看著對方的目光裡含著憐惜,忍不住嘆了一聲,復又斂去面上溫和神色,語氣嚴肅,「如今你已知曉其中內情,那咱們就談兩件最為要緊的事。」
「頭一樁就是,你日後什麼打算?是留在師父這兒,還是再回……」
孟桑沒有說完,但阿蘭能猜出未盡之語。
阿蘭面上露出厭惡之色,反手握住孟桑不放,堅定道:「師父,阿蘭不回去。我日後只想一直跟在師父身邊,幫您幹活、照料您的起居,哪兒都不去。」
孟桑笑了,假意嗔道:「我可不需要什麼婢子,只想要自己的寶貝大徒弟,能陪著說說話就好。」
說到這兒,她從懷中掏出阿蘭的身契遞過去:「這是你的身契,快將它拿走收好,日後仍是自由身。放心,跟杜侍從借的銀錢,我已經替你還給人家了。」
誰料阿蘭沒有半分想接過身契的意思,她直直望向孟桑,認真道:「贖身銀子數目不小,沒有讓師父白出的道理,理應是徒弟自個兒來籌這筆銀錢。」
說著,她眼中露出恨意:「況且,徒弟也怕恢復自由身後,那殺千刀的馮大郎將我捆回家,再隨意發賣了去。」
「於情於理,這身契暫且都得由師父您收著,徒弟才能安心留下。」
阿蘭的態度很是堅決,孟桑勸了好幾句,都沒能讓這個脾性倔強的大徒弟改變主意。
最終,拿阿蘭沒辦法的孟桑無聲嘆氣,將對方的身契妥帖收好:「成吧,那師父先給你存著,等你憑自個兒的本事來拿。」
孟桑想起阿蘭藏著濃烈恨意的語氣,頓了一下,試探地問:「阿蘭,你是再也不想認他們了,對嗎?」
阿蘭毫不猶豫地點頭:「他們都能冷心冷肺地將我賣去平康坊,那我日後也不必再顧念什麼親緣,權當不識得他們。」
見到阿蘭這副沒有一絲一毫心軟的態度,孟桑是滿意的。
其實在救回阿蘭之後,她就一直很擔心阿蘭的態度。唯恐阿蘭哭完一場之後,會再度念起剪不斷的血緣親情,心軟地回到馮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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