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都是孟桑做習慣的活計,她有條不紊地處理一道道小料,或焯水或炒或炸,然後將它們一一盛入盤中待用。
完全洗淨的螺螄,得先用各種輔料炒制一番,然後再倒入高湯裡一起熬製。炒螺螄入湯鍋後,用長柄大勺攪上一攪,原本白色的高湯立馬變成極淡的橙紅色,湯汁最頂部也浮起薄薄一層好看的紅亮油花,香氣四溢。
說來也有趣,或許是在場諸人聞酸筍的味道聞久了,可能已經有些麻木。除了面色依舊十分凝重僵硬之外,他們勉強也能在這間屋子裡多待上片刻。
唯有偶然從這間庖屋經過的其他人,猝不及防被獨特的味道撲了一臉,只覺得接下來吃什麼都不香了,口鼻中僅留下這驅之不散的酸筍味。
「這味兒也太沖了!」
「孟廚娘究竟在做什麼啊,她是完全不想爭名次了?」
「走走走,快走!我是片刻工夫都待不下去!」
「……」
等到螺螄粉會用到的高湯、輔料都準備妥當,便也快到了第二道吃食烹製截止的時辰。
「鏘——」
「第二題,止——」
唱和聲停下之時,孟桑從灶臺直起身來,看著一口口砂鍋裡盛著的螺螄粉,眼底沒有忐忑,反而露出看熱鬧的笑來。
同一時刻,一行衣著低調的人行至宅子大門口,為首的是一位年至中年、相貌俊朗的男子,落在他身後半步的是謝瓊、謝青章等人,再往後還有兩位面容有些陰柔的隨侍,以及一干瞧著孔武有力的護衛。
能讓謝瓊與謝青章如此相待,為首之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眾人來到大門前,早早在此處候著的杜昉立馬走上前,恭敬行禮,同時將提早買好的木牌呈給謝青章。
雖然是交給食客來投出魁首,但張掌櫃考慮到食材數目、庖廚精力以及投票所耗的時辰,特意給木牌數目設了限制。能投票、可以上臺品嘗吃食的木牌數目有限,一旦賣光,不再補充席位。
也就是說,想要拿到數目頗多的木牌,必然得派人來提早買。
於是,穿著一襲輕便圓領袍的聖人笑著瞥了自家外甥一眼,意味深長道:「我不過是臨時起意,而修遠原來早就打算好要過來,給心上人助威?」
今日是上巳節,聖人依照慣例在紫雲樓設宴,款待一眾大臣,邀重臣共賞春日美景、進士遊街。若是要按著往年情形,此宴得是到了晚間方止,謝青章要一直陪伴聖人左右,是根本沒法抽身來此處觀看比試的。
而今年,一干進士遊街,邀請名妓去宴席卻被當街婉拒一事傳遍了整個曲江,聖人對此也有所耳聞。他領著謝瓊父子提早離席時,面上說是「為了不讓朝臣們太過拘謹,免得誤了賞春」,實則一離席,就領著妹夫、外甥等人換了一身衣裳,直奔此處而來。
聽見聖人所問,謝青章微微一笑,不緊不慢道:「阿舅,若僅是修遠一人要來,何必提早備下如此多的木牌?蓋因阿婆昨日就提點過幾句……」
換言之,您分明也早就計劃好了來看熱鬧,咱們甥舅倆是半斤對八兩,誰也沒臉說誰!
如此一來,聖人那一副威嚴的長輩姿態是裝不下去了,無奈笑道:「唉,原是阿孃透露的訊息,本來還想藉機問問你與那孟廚孃的事兒呢……」
「罷了,」他把玩著手中小巧的木牌,笑著大門走,「那我們就去親眼瞧瞧,長安城裡最好的庖廚是哪一位,修遠的心上人是否能奪得魁首吧!」
謝瓊、謝青章淺淺一笑,跟上聖人的步伐,悄無聲息地去到皇太后等人所在的看臺。
而看臺下的空地上,剛剛看完一出精彩絕倫的俗講,眼下正有些意猶未盡的看客們,一聽見敲鑼聲,注意力立馬被轉移,不約而同地期待起龔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