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為什麼活著的人要做這麼久的法事。
七天一週期,從頭七到尾七,一共四十九天,做滿七個週期才算是把死去的人徹底送走。
如今離何大人去世才過去兩天,外頭巷子裡都擺著這麼多鮮花,靈堂卻如此寂靜,顧姣心中難免有些唏噓。
那丫鬟看著顧姣的臉色,顯然也有些尷尬,她剛剛就是因為這個才不想帶人過來,現在來了,她也不好說什麼,只能請顧姣稍等之後便上前跟那埋著頭燒紙錢的丫鬟說道:「佩蘭,這是京城來的貴客,特地來給大人上香的,你快給貴客拿香。」
那個名叫佩蘭的丫鬟並未吱聲。
她就像是沒了魂魄的提線木偶,讓她做什麼就做什麼。
形如槁木般點了點頭,起身的時候,不知是不是因為跪得太久,她身子往前趔趄了下,差點摔倒。
給顧姣領路的丫鬟顯然與她關係不錯,忙上前扶住她的胳膊,蹙著眉說她,「你看看你,站都站不穩了,老爺沒了之後,你就不吃不喝還連著跪了兩宿,你這是要把自己的身子熬壞跟著老爺去啊!」
顧姣聽到這話,心跳忽然快了一拍,她不由自主地朝那個名叫佩蘭的丫鬟看去。
佩蘭低著頭,看不到她的臉,只能聽到她沙啞至極的聲音。
「我沒事。」
她說著輕輕抽回自己的手臂,一瘸一拐過去拿香。
顧姣從她手裡接過香的時候,終於看清了她的面貌,眼前的女子大概二十五、六,梳得卻還是姑娘頭,她長得並不算出挑,甚至稱得上是有些普通,尤其因為太久沒有休息好,她的臉色蒼白、眼下青黑,眼睛沒有一絲神采甚至可以算是灰敗。
她跟那位何夫人一樣靜得猶如一潭死水。
但顧姣還是能夠感覺出她和那位何夫人是不一樣的,眼前女子的靜更像是行屍走肉,就好像她的魂魄也因為何大人的死一起消失了。
聽剛才那個丫鬟的意思,這個佩蘭應該是何大人的貼身丫鬟,一般這個年紀的不是被主子留作通房就是許親嫁人,可這個佩蘭竟然什麼都沒有。
很奇怪。
看著她繼續沉默地跪回到原處,顧姣又朝她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
也不知道四叔查到什麼沒?
懷揣著這個心思過去上香,低眸的時候看到帳子後面有一雙烏雲靴。
看著這雙靴子,顧姣杏眸圓睜,呼吸都跟著收緊了,這靴子是她親手做給四叔的,自然不會認錯。
四叔果然來了!
怕被人發現,她心臟突突直跳,面上卻不敢露出半分端倪,就怕被人發現四叔的存在。
心裡正想著該怎麼把人都帶出去,好讓四叔查何大人的死因,外頭就有人喊道:「阿菡,你在裡面嗎?程媽媽有事找你!」
「哎,我在!」
靈堂不好喧譁,阿菡和顧姣說了一聲之後就走了出去,一會功夫後,她面露難色走了進來,跟顧姣說,「姑娘,奴婢有事得出去一趟,您看您是這會回去,還是奴婢喊人過來,回頭再送您回去。」
顧姣正想著把人都打發出去好給四叔騰地方,一聽這話,略作沉吟後說道:「你去忙吧,我以前在家中經常給祖母抄經,替何大人念一段往生經再離開。」
顧姣能感覺到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原本跪著的那個彷彿對什麼都沒有感觸的丫鬟看了她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她就又垂下眼簾收回了目光。
反倒是那個叫做阿菡的丫鬟一聽這話紅了眼眶,「多謝您。」
她其實也為老爺覺得委屈,死後連個哭靈的孝子賢孫都沒有,但老爺和夫人的感情在這幾年早就被消磨光了,如今又是夫人當家,他們就算替老爺抱屈也不敢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