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壞絕非渾然對立,」朝焱看著他說,「一個人不可能是純粹的好人,是人就永遠會有私心,不可能永遠抱有利他的心態,就像面對討人厭的蟲子會一巴掌拍死,但是如果是對他無害的螻蟻,給他們一個庇護之處也無所謂,人是如此,神靈亦然。」
容懷放下茶杯,輕聲呢喃:「既然這樣的話,你也不會陪我回琅國吧……」
朝焱問:「你剛才說什麼?」
「沒,沒說什麼。」容懷緩慢地搖了搖頭。
「我聽見了,」朝焱說:「你希望我陪你回琅國。」
容懷握緊茶盞,耳尖染上紅暈,他現在貴為一國之君,可是卻終是孤獨寂寞的孤家寡人,人果然是貪婪的野獸,有了權勢和地位,卻還想奢望有人陪伴。
既然觸碰到這樣的溫暖,就想要將它永遠的留住。
朝焱是他好不容易才交到的好友,可是眼看著他就要回京,須彌遠在西域盡頭,山水迢迢天各一方……
容懷垂下眼睛,眼底像是蒙著一層水霧,卻十分克制和冷靜說:「這樣的心願,只是我的妄想。」
「沒想到大半個月的朝夕相處,你竟然還會妄自菲薄,」朝焱笑得胸膛震動:「既然是你的心願,我自然會為你實現,所謂知己好友不就是這麼回事兒嗎?」
容懷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驚訝地抬頭:「阿焱,莫非……你願意離開須彌,與我回京?」
須彌是朝焱的家,也是他從小長大的地方,這裡甚至還有等待他庇護的一群人,把這些人和他同時放在天平左右兩側稱量,他不認為自己更重。
他本以為朝焱不可能離開這裡,就像當年聶青為了邊疆百姓,去做大多數人的將軍一樣,他以為他這次也是會被放棄的一個。
朝焱卻在大多數人和他中間選擇了他?
他忽然想起聶青生前說過的話:陛下總會遇到一個不會背叛你的人。
現在他遇到了。
如果說這世界上註定有這麼一個人存在,那一定是朝焱。
「那麼那些人怎麼辦呢?」容懷追問。
「我不可能永遠庇護他們,這個世上本就是適者生存,」朝焱坦然地說,「我只是順從了我的心願而已。」
容懷捂住胸口,那裡微微發燙,朝焱說他所做的決定是順從本心,也就是說朝焱的本心也是想和他在一起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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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獨來獨往,源於不馴桀驁;神明孤身索居,因為堪可自樂。
然而現在桀驁不馴的野獸,卻渴望與無法自樂的神靈結伴同行。
當朝焱宣佈他和容懷將要離開須彌時,宗門裡果然激起了強烈的恐慌和反對,容懷看著那一張張不知所措的臉,就像以前被放棄的自己,失落、恐懼、無措……但很快也都接受了這樣的結局,因為他們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
朝焱挑選了一名有責任擔當,又天資卓越的道士作為接班人,容懷也給他留下了一本親手寫的惡靈咒術,如果他研究透徹,快速成長起來,庇護這些人指日可待。
回京後,容懷才發現自己失蹤的在一個多月琅國又重新陷入了水深火熱。
聶青離奇亡故,新帝不知所蹤,琅隊在面對周邊列國的圍剿節節敗退,曾經收復的失地又再次被奪過回去。
並且這些勾連縱橫計程車兵一直長驅直入,眼看就要打入京城。
容懷再次出現在營帳中,聶青的副將在先前的戰火中斷了一條手臂,正在由軍醫為他醫治,見到容懷,他激動萬分地站起來:「陛下!」
然而當他注意到容懷身後高大挺拔的身影時,多年徵戰沙場的直覺,讓他下意識將容懷擋在身後:「你又是誰?是怎麼出現中軍帳中的!?」
容懷輕拍他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