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更加譏諷:「什麼仙門正派,什麼清正君子,呸!不過這樣也好,少主哥哥今天……」
他忽然一頓,改口道:「今天元清杭這麼一攪合,這兩家以後可要狗咬狗啦!」
木安陽耳中聽著他忽然改口,心中終於不忍,低聲道:「為父當然希望你回歸宗門後,能儘快忘記過去種種,早點和他們一刀兩斷。但你若是為難,也不用對故人太過無情。」
厲輕鴻的手中,屠靈匕首不知何時,又悄然現了出來。
他慢悠悠轉動匕首柄,淡淡道:「既然要斷,就斷得乾淨點。」
他抬起頭,望著木安陽,忽然笑了笑:「父親為什麼和商小公子說的話一模一樣?他也覺得我對魔宗的人出手,太狠心絕情了呢。」
他平日大多臉色陰鬱,這樣忽然笑起來,卻甜美無害得很,木安陽怔怔看著那似曾熟悉的笑容,心中一陣酸澀。
好半天,他才移開目光:「人人都是會念舊的。商小公子這樣想,也是常理。」
厲輕鴻俊秀的臉上微微有絲扭曲:「是啊……他們都知道什麼是常理,怎麼做才仁義寬厚、才人人讚賞,獨獨我不知道。」
他低頭看著屠靈匕首,眼中神色幽怨:「從小到大,又何嘗有人教導過我?我在魔宗被苛待打罵時,父親您在悉心教導我的好弟弟呢。」
木安陽猛然一怔。
他欲言又止了半天,才小心翼翼道:「你這次回來,主動幫嘉榮拔除屠靈匕的邪氣,幫他治好了臉傷,已經足見你宅心仁厚了,嘉榮他也很念著你的好。」
厲輕鴻咧嘴一笑:「哦,應該的,他可是我的弟弟呀。」
木安陽輕聲道:「嘉榮他還是個孩子,假如他對你有什麼頂撞,你身為哥哥,千萬擔待些。」
厲輕鴻漫不經心道:「弟弟這麼乖巧聽話,人人都喜歡呢。」
木安陽微微鬆了口氣,欣慰萬分:「那就好!為父也和他好好談過了,叫他務必對你這個哥哥尊敬愛戴。你們兩個年紀相仿,必然能兄友弟恭,相處融洽。」
厲輕鴻站在那兒,一動不動,沒有立刻接話,神色卻有點古怪。
他望著木安陽那沒有血氣的臉色,眼中神色變幻:「父親,您真的……一點也不怪我嗎?」
木安陽急忙道:「當然不怪,你自幼流落在外,被那個女人毒害,我心疼尚且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怪你?」
他神情苦澀:「我當年也是糊塗,親眼看她在我面前摔死了個嬰孩,竟也沒想到其中有詐。哎……她自幼和我青梅竹馬,到底也沒有那麼喪心病狂,我應該想得到的。」
厲輕鴻手指狠狠掐進了自己的掌心,忽然道:「父親,您只愛過我母親一個人,是吧?」
木安陽忙道:「當然!你母親雖然是個凡間女子,可是心地善良,又溫柔單純,我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只覺得心裡無比安寧快活。」
「可您不過一年後,便又另娶了新夫人,為什麼?」厲輕鴻嘶聲叫,「還又這麼快就生下了嘉榮弟弟,在您心裡……我娘死了,就可以這麼快忘記她嗎!」
木安陽怔怔望著他,蒼白的臉上,更加晦暗。
「為父以前在家中只是次子,上面有個處處優秀的兄長。我自小就性格隨遇而安,從來也沒有想過半分逾越。」
他幽幽出了一會兒神,像是想起了什麼遙遠的往事:「直到遇見了你娘,我才忽然覺得,這輩子,說什麼也要違逆一次父母尊長。當時我拼盡了全力,抗爭到遍體鱗傷,才終於如願以償。」
厲輕鴻咬牙:「父親您帶她背井離鄉,您發誓會照顧她一生一世,結果呢,您根本沒能護著她。」
木安陽眼中依稀有了淚光,痛苦道:「是我對不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