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她望著供養的佛像,就這麼與佛目對視,時間的流逝,只能從她背後透進窗的光線來感知。
天由清白到昏暗。
光由黑暗再黎明。
敞開屋門,僧芝又是面目慈和的老尼,她認真清掃著院裡的落葉,年輕的女尼林音聽見動靜,趕緊從廂房出來,認錯:“法師,我起晚了。”
僧芝:“是我有心事,起早了。”
林音不敢在僧芝跟前掃地,輕輕把落葉搓成堆,見法師仍一副躊躇的樣子,就問:“法師有何心事,弟子可能為法師解憂?”
“昨夜佛祖託夢……”
“啊?!”林音震驚而崇拜。
“夢裡,佛祖告訴我,我侄女還活著,併為我指引了尋找她的方向。待誦完早課,你跟妙光陪我去接侄女。”
僧芝看似肅靜,內心已癲狂!
她籌劃了多年,欲將侄女送進宮的事,絕不會放棄!不然她大半生精研佛法,日日夜夜煎熬佛堂的寂冷盡成為一場笑話!
既然兄長一家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那她就去奴隸集市“接”一個侄女!十歲妙齡的少女,長相一年一變,誰敢說佛祖為她指引的少女,是假的胡烏屋?
若是誰敢站出來指證,那誰就是害胡家的兇手!
真寶尼寺是僧芝舍宅所立,位於洛水北岸的中甘裡,最近的奴隸集市在洛水南岸的四通市。僧芝帶著二徒過浮橋,穿行魚鱉市的時候,與才返回洛陽的宗隱擦肩而過。
宗隱正給魚商遞錢,忍不住“呵呵”出聲。
魚商是個好打聽事的,問:“小郎笑什麼,說出來讓我也笑笑。”
宗隱:“我笑我出門遠行,想著窮家富路,就帶了好幾串錢,結果……叮叮咣噹幾千裡,還是得回家門口才能花出去。”
“嗯,我也聽說京畿外不使錢易貨。郎君這麼小就出遠門了,去的哪啊?”
宗隱:“舊都平城。”
少年提著兩尾魚過浮橋,回家,還沒走到院門口,就聽見弟弟妹妹打鬧的笑聲、叫聲。宗隱家算是小富了,但是洛陽寸土寸金,一家人只能擠在一個庭院裡。
遠遊之前,宗隱挺討厭弟弟妹妹的,嫌他們整天吵得耳朵疼,可是從今天起,他得討好幾個小傢伙,讓弟弟妹妹幫著他說話,求父母答應他娶一位平城女郎。
當然了,娶了尉女郎後,他可不捨得讓她也擠在此。
宗家最小的孩子宗搴突然大喊:“阿母快來看,我兄長在院門口傻笑哩。”
宗隱家所在的位置徑直向北,便是宣陽城門。
宣陽門再徑直向北,正衝皇宮的太極殿。
今日早朝散得早,任城王元澄出來殿門,腳步加快下臺階,裝著聽不見彭城王元勰的呼喚。
幸好中黃門劉騰出殿,召彭城王重新進殿,任城王這才長呼一口氣。
元澄、元勰都是宗王,談不上誰怕誰,何況論輩分,元澄還是元勰的叔輩。元澄之所以躲著對方,是剛才在太極殿,他把彭城王要奏請的事情搶著呈報了。
“唉。”走出皇宮,元澄仰天長嘆。誰敢信啊,他差點被一不相識的老尼牽連!
事情起因是這樣的,昨天下午五妹純陀找他告狀,告的是恆州刺史元志勾結當地權貴,謀害武始伯一家,現在胡國珍一家及百餘僕從護衛,全部死無屍、活無證!
這種聳人聽聞的慘事,元澄多少年都沒聽過了,他先問五妹是聽誰說的?元純陀就把真寶尼寺的僧芝如何懇求她,然後她派武士去恆州的前後始末都詳細講述。
當時元澄問了一句:“僧芝?這法師之名,我似在哪聽過?”
元純陀估摸著回:“在平城吧。僧芝法師精通佛法,在平城時,還去過馮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