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顧及自己的血肉之軀,立下戰功前,我一直記著他的話,那時的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兵卒,而殤不過是在祭司中擔當無足輕重的官職,可我和他都知道自己的來歷,越過那高高的宮牆,我們的王在漫漫長夜中孤寂地打發時光,夢迴時,他是否會記得我?記得有一個女人曾在在午夜為他撫蕭輕唱?然而僅僅因為一雙眼睛,一切都顛覆了。
我握緊雙拳,殤說,我是天生的王,血『液』中高貴的血統不容抹殺,那披荊斬敵的力量經過常年的封印,終於在血光中甦醒,舉著叛賊的頭顱我仰天長嘯,在風沙中立下誓言,這一世定要站在高處,哪怕背天逆地,也要索回屬於我的東西!
時光流轉,堪堪已數年,戰場上功名赫赫的我不得不用鬼面遮起自己的容顏,而深宮裡垂垂老矣的王始終沒有提及我,他早已忘了他曾有個眼瞳似魔的孩子,就像我已忘了自己還擁有一副血肉之軀一樣。殤待我如子,我知道他希望我能成為這個國家的王,可我侍奉的是太子,一個真心待我如兄弟的人,儘管他平庸,但他真誠的心始終鞭笞著我即將入魔的靈魂,在我晦澀的生涯開啟一道裂縫,灑進點點陽光。我隨他遊歷北里每一個角落,隨他涉足西澤廣袤的澤地,一路上他總是歡歌笑語,說著我從沒有聽過的故事,從那時起我才明白,原來人活著還有這樣一層意義。
於是我開始用心去看經過的每一處風景,看赤水邊守著兩條破船滿面滄桑的船伕,看老宅被青苔汙濁成斑駁的圍牆,看將軍府高大的果樹,樹下的朽木散了一地,婢女掃了一遭又一遭……
有一天,我看到了那個女孩,伙房裡滿身傷痕的她像一隻被棄的貓,抖索成風中顫動的樹葉。我問她是誰,她抬起頭瞪我,那一瞬我彷彿尋得了夢中的眼睛,藉著細微的月光,我蹲在牆頭,興奮地連身體都在不住的顫抖,難道我夢中的不是幻景?難道這世上真的有我宿命中的人?
然後我救了她,西澤大將薛乾的女兒,賤婢的孩子,因為出生那天,將軍獨子溺水而死,被正室認定為煞星,連同母親一齊趕出府外,可不久薛乾戰死,作為獨子的她被叔叔薛坤接回府中卻受盡正室的虐待,甚至不允許她出府看望病重的母親。
第464章 番外…封邪2
在街尾破舊的小屋內我又一次見到了她,那時的她終於收起渾身鋒芒的刺,感激地跪在我的腳下,我問她要不要跟我走,她驚異地抬頭,一霎那,原本沸騰的心都漸漸涼了下來,我看著她的眼睛,明亮如水的淡青『色』,卻不是我要的,我夢中的那個人,瞳孔燦爛如金,彷彿最耀眼的陽光,能一瞬間暖了心扉。
我有些掃興,見她不語,轉身出了小屋,那日傍晚,將軍府白帳輓聯,原來,是夫人歿了,一片哭聲中我漠然地走過,身後如血的夕陽將身影拉的很長,很長……
我問殤為何自己易於常人,殤不語,只用手指點著星空,黑幕上群星暗淡,唯有赤星亮的灼目。
“你的答案就在那顆星裡,前世宿命,今日輪迴,天都地宮的神罰錄記載一切,你若想知道,便要自己去取!“
我低首喃喃,殤嶙峋的手按在我的肩頭,鄭重告誡:“不過不可動情,遇事當狠,不要相信,不要原諒……“
不要相信,不要原諒!我不懂殤的話,但我明白自己不可動情,一個遭棄的靈魂,沒有愛,又怎能和他人分享?更何況我還揹負著北里的興亡!
蒼木蔽天,枝柯橫斜,其間天光隱現,苔蘚溼重,『乳』白『色』的霧氣瀰漫在林間,終日亦是不散。我行在其間,看著身邊的美景,這裡有北里沒有的清新,北里的天終年渾濁,或沙塵,或飛雪,哪比上南陽似人間仙境?腳下積了厚厚一層的腐枝枯葉,發出“沙沙“的聲響,仿似古老林子的竊語,前方一抹亮『色』讓我停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