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廷和一副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樣子,只是冷笑:“任你自辯。”
李東陽沉默了片刻,隨即道:“能否借一步,到耳室中說話?這裡人多嘴雜,有些話只怕不方便。”
楊廷和怒氣衝衝,道:“沒什麼可說的了。”
李東陽不由苦笑,深看了楊廷和一眼,道:“楊公就當真這樣看老夫的嗎?”
他這話出口,楊廷和倒是猶豫了起來,隨即起身往耳室走去。
李東陽尾隨而入,小心翼翼的關上了門,刻意點了一支蠟燭放在靠門的茶几上。這麼做是防止有人偷聽,這扇門是窗格是用紙糊而成,只要有人靠近,裡頭的燭光就能照出外頭的人影。
李東陽是極為謹慎的人,在安排了這一切之後,才回到裡室高坐,打量楊廷和一眼之後,隨即道:“老夫知道,劉瑾與大人素有嫌隙,楊公自內閣之後,也一直以剷除劉瑾為己任,這句話沒有錯?”
楊廷和嘴角抽搐了一下,卻不得不承認,道:“是又如何?”
李東陽卻是長嘆口氣,道:“其實楊公錯了,就算剷除了劉瑾又能如何?皇上天xing如此,極容易受人蠱惑,沒了劉瑾就會有張謹,還會有王謹,其實眼下這局面並非是劉瑾造成的,說到底,還是因為皇上造成的。皇上耽於玩樂,於是那些個jiān臣個個諂媚迎上,獲得皇上信任,有了皇上信任,他們上可欺君,下可攬權,禍亂朝綱,將國事當作是他們的兒戲。所以以老夫看,就算除掉了劉瑾,亦是於事無補。”
這句話可以說是切中了正德朝的時弊,把問題的要害點了出來,卻也是膽大到了極點,讓楊廷和頓時sè變。不過楊廷和卻也知道,李東陽說的是實情,打倒了一個劉瑾,就會有第二個劉瑾,皇上頑劣,容易受人誘導,而誘導皇上的人大多都是小人,最後的結果可想而知。
李東陽隨即道:“你可知道,太后為何不除劉瑾嗎?老夫現在回想起來,實在唏噓,太后之所以不除劉瑾,是因為太后比老夫更加清楚皇上的xing子,皇上天xing如此,想要改變難如登天,若是除掉了劉瑾,百官又對皇上不滿,最後的結果只會是君臣對立越來越嚴重,太后不想皇上任由大臣擺佈,所以寧願讓皇上繼續胡鬧下去,也不希望事情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大臣們出現霍光這樣的人,說到底,太后雖然會為江山社稷著想,可是也有私心,她的私心就是皇上,皇上再昏聵再胡鬧,那也是她的嫡親兒子,這無法改變,所以她留著劉瑾,是因為就算殺了劉瑾還會有第二個劉瑾,而朝臣與皇上的對立也只會更加嚴重,倒不如索xing留下劉瑾,替皇上轄制大臣,維持皇上的威儀。”
這時候輪到楊廷和長嘆了,楊廷和嘆息道:“難道我們就無能為力,坐看這天下亂成一鍋粥嗎?”
李東陽正sè道:“我等飽食君祿,豈可隔岸觀火,所以老夫才同意了劉瑾的變法。”
“這又是何故?”楊廷和此時已經消了氣,李東陽畢竟是他的前輩,他已經換上了一副求教的姿態。
李東陽冷冷道:“劉瑾變法是為了求權,可是在老夫看來,他這是作死。你注意到了沒有,他變法首要的便是設內廠,以內廠來轄制廠衛,可是不要忘了,一旦這件事成了,那麼莫說是東廠、西廠都成了劉瑾的爪牙,便是連錦衣衛也都在內廠之下,假以時
i,這錦衣衛和下頭的緝事司就都成了劉瑾的使喚奴才,這件事一旦做成,損失最大的人是誰?”
楊廷和雙眸一張,不禁道:“楚王。”
李東陽笑了,捋須道:“劉瑾的心太大了,可是不要忘了,這錦衣衛是楚王殿下的班底,楚王殿下在南洋,需要借力錦衣衛的地方多的是,他的一班心腹,也多在錦衣衛中任職,劉瑾這分明是在太歲頭上動土,楚王殿下能輕易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