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影綽綽,簾幕前後的兩人各懷心思。
蘇顏掃了一眼掛滿紅綢的房梁,房樑上還引著許多紅線,紅線錯綜複雜,交織在一起,每隔幾寸便綴著一個茶盞大小的銅鈴,無風而動,卻沒有任何聲響。
“樓主既知吾前來,想必也應知曉吾來此所為何事。”蘇顏移開視線,將目光投向身前不遠處簾幕的剪影上。
隔著一層簾幕,蘇顏卻感覺不到簾幕後那人任何的氣息,好像簾幕後的是一個死物一般,可蘇顏又真真切切聽到了,整個房間內確實有他們兩個人的呼吸聲,理應是個活人。
能在蘇顏面前徹底掩蓋住自己的氣息,這漆影樓樓主的修為,不在蘇顏之下。
想到這,蘇顏心中打起十二分警惕,也越發對樓主的真實身份感到好奇。
“蘇莊主來此,想必是為武盟討個公道。”簾幕後不疾不徐回道。
“吾來此不是為了武盟,而是為亡於漆影樓殺手手中的那數條無辜性命。”
蘇顏說完,就聽簾幕後傳來一陣毫不收斂的嘲諷笑聲,“蘇莊主可真會開玩笑,吾漆影樓雖算不得是什麼正道,卻也不是毫無底線,漆影樓收的性命,皆是老天爺顧不得收的該死之人!哪有什麼無辜?”
“換言之,吾漆影樓也算是在替天行道。”
“枉害性命,何來替天一說?”
“枉害?蘇莊主,枉你還是一莊之主,北州領袖,當真是非不分,黑白不辨!”簾幕之後的人不知為何突然氣急,猛地一掌拍向身旁的寶座扶手,掌下震出的氣勁將燭光威懾的顫抖起來。
“此話何意?”察覺簾後之人態度丕變,蘇顏謹慎問道,漆影樓樓主的話讓蘇顏一時有些不明,什麼叫是非不分?什麼叫黑白不辨?
見蘇顏還矇在鼓裡,漆影樓樓主暗暗嘆了口氣,挪動了一下身子斜坐在寶座上,一隻手撐著頭,平復了剛才一時上衝的情緒,“依蘇莊主之見,武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守中原穩固,護一方平安。”蘇顏坦然回道。
“那蘇莊主看到的中原穩固平安嗎?”
“百姓和樂,百廢俱興,人人得居其所,得成其業,自然穩固平安。”不明白漆影樓之主為何這樣問,蘇顏眼中的中原確實是這般繁榮康泰的景象。
“呵。”漆影樓之主冷笑一聲,“這不過是用來掩蓋醜惡的表象罷了。蘇莊主若是得空,隨便去翻翻府衙的案宗便可知,中原城中每年徒增了多少外添的人口,又有多少窮苦人家的孩子無故失蹤,那些記錄在案的失蹤人口,尚且是有錢打點的人家,而那些無錢無權的便只能寄希望於觸之不及的天。良田被佔,無力維生,又有多少百姓被迫離開中原。”
“這……”蘇顏聞言一愣,他有些不相信,自來到中原,他看到的皆是一片安寧祥和的景象,不曾想過這平靜無波的海面下竟還隱藏著如此洶湧的旋渦。
蘇顏的反應尚在漆影樓樓主的意料之中,他繼續說道:“蘇莊主不妨猜猜,那些失蹤的孩童都去了哪裡?”
“吾……不知。”不知為何,蘇顏感到有些無措,雙手緊握成拳。
他自認除魔衛道,懲惡揚善,將多年來在各地侵擾百姓安寧的魔物當作是世間苦難的主要來源,多年來也是一直在與各種各樣的魔物打交道,卻獨獨忽視了人心。
世間善惡黑白兩分,有善便會有惡,孟子常言性善,荀子常言性惡,世間又有幾人生來便是常善常惡,不過是兼而有之,善惡半摻。世人常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惡者行一善事便可稱之其有向善心。有一人積年行善,卻因一時慾念起,永墜惡道。這是書中的善惡,不是世間的善惡,人心要比這複雜千倍萬倍。
“像蘇莊主這樣風光霽月之人,想來是不曾踏足過煙柳花巷,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