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孝晫只是庶支,但與長房的少爺相交甚厚,是長房二公子的心腹之一,他將四人安置在外進偏廳,喚來僮僕仔細招待,自己則到內宅通報情況。
孫思正獨自在偏廳內慢慢地走動,一門、一窗、一桌、一椅,每一件擺設都會情不自禁地輕輕摩娑,嘴裡喃喃不知說些什麼。
董思焉輕聲地向丁柔道:“平日裡孫管家總是一副樂呵呵的模樣,胸中有城府,行止不逾矩,難得見他如此真情流露。”
丁柔倒是有幾分感觸地道:“他有五六十年未曾回家,少小離家老大回,這裡的一草一木何止千萬次地在夢中出現過。我們修仙之輩一次閉關修煉動輒經歷幾十、上百年的歲月,出關之後凡間之物或許能再見,而故時之人卻難再睹,每每睹物思人,悲從中來難以自禁呀。你現在還年輕,也沒怎麼同凡人接觸,難以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修仙果真需絕情絕性才能領悟至道麼?”董思焉若有所思地道:“可是師父總在紅塵裡打滾,也沒見他如何煩惱啊。”
“現在看不到不見得將來看不到,再過個幾十年你就知道了。”丁柔聯絡到自己身上,不由得黯然:“我也會有那一天的。”
孫孝晫從門外進來,興奮地道:“孫老爺、原老爺、沐老爺,鄙家家主有請幾位到大堂一敘。”
四人隨著他來到第二進院落,正面客堂內,一名六旬老者正站在門內緊貼著門檻位置迎候。
孫思正看到他,不覺浮上笑容,昂首闊步地走到近前。
第十一章 思正還家(下)
門內老者拱手揖道:“貴客光臨,鄙府之喜,老夫孫德隆專此迎候臺駕。”
孫思正只搭起兩手略動了動,連腰也不曾彎,他是思字輩,比對方足足高了兩輩,縱然見家主也不必行禮。
孫孝晫見他失禮不由得一愣,臉色刷地一下白了。
陶勳見狀一笑,同丁柔踏前半步,揖道:“學生原罨見過孫員外。”
孫思正見陶勳都行禮了,也只得陪著欠欠身:“老夫孫元見過員外。”
孫德隆倒也有氣量,面上毫無不快之色,樂呵呵地請四人讓進客堂,令下人送上香茗,不過他首先寒喧的物件卻是問陶勳:“原公子可是讀書人?”
“胡亂念過幾年書,院試僥倖上榜,以後便屢試不舉。”
“呵呵,一看公子就知定是才學滿腹之的俊秀,老夫幼犬孝輦也是前年才考中的秀才,公子若有閒還請多指點指點他。”
“豈敢,豈敢。”陶勳知道他只是客套話,笑著道:“學生這次是攜眷跟隨表兄南下游歷來著,一切行止唯表兄馬首是瞻。”
孫德隆這才向孫思正道:“孫兄貴庚?聽孝晫說起兄臺知道老夫小名,又說與鄙家有舊,但不知是鄙家哪一位有此榮幸?”
“孫兄?”孫思正笑了笑,答道:“我應該是比你大七歲,年青的時候與貴府子弟孫思岌換過帖子結為金蘭之好。”
“孫思岌?”孫德隆低頭想了一會,搖頭道:“年歲大了記心也不太好,實在沒什麼印象。”接著轉頭吩咐:“孝晫,你去查一查族譜,速來回稟。”
“且慢。”孫思正擋住他,道:“不用那麼麻煩。早年聽思岌賢弟提起過,少時嘗私帶員外和員外之長兄到武江戲水,結果差一點葬身水族,為此事受到家主責罰被趕出家門。”
“啊,我記起來了,是十七叔公。”孫德隆再也坐不住,趕緊站起身,向孫思正長揖道:“孫先生與我十七叔公換過帖,也是我的長輩,剛才多有失禮,請萬勿見怪。”
孫思正坦然受他一禮,道:“不必拘禮,許多年前的事,故人已不在,徒留吾等碌碌於世。”
孫德隆一怔:“十七叔公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