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們已經有決定了,對不對?”刻意避開了眼角余光中臉色鐵青的風駐安,他只看著沉默的聯邦議員和軍隊將領們。
沒有聽見反對,他輕輕舒了口氣,似乎放下了什麼最後的心事。
“謝將軍。”他抬頭看向那個螢幕中的、名義上的父親,神情終於有點微微的悲傷,眼中浮起若有若無的氤氳,“媽媽和外公那邊,我不能告別了。假如可以,請幫我瞞著他們吧,越久越好。昨天晚上,我給家裡那具小機甲的關節都上了一遍機油,又給它儲存了一段錄音,以後有一天瞞不住的時候,請你給她聽……”
死死咬住了嘴唇,他終於沒有能再說下去。
閉著眼睛,他等了很久,讓酸澀的淚水留在了眼眶裡。再睜開眼的時候,他的語聲波平如鏡:“遲則生變,你們現在可以立即聯絡帝國方面,也可以緊急開始安排這邊的行程和保全了。對了,畢容那邊,也應該請他送來足夠分量的口服藥劑。”
……
“我有一個請求。”謝詹將軍的聲音驀然響起,在氣氛壓抑到極點的秘密議事廳裡。
“和帝國的戰俘交換儀式應會在費舍星前線進行,既然我身在這裡——”他平靜的話語打破沉寂,就像暴雨前撕破天空的一道閃電,“請由我來親自送他最後一程。”
靜靜聽著,澈蘇沒有抬頭看他,也沒有露出任何表情。
“砰!”
猛然一聲重重的悶響,風駐安赫然站起身,狠狠一拳砸在了桌面上。雙眼血紅,這個聯邦最優秀的前帝國間諜頭目牙關咬得“咯吱”直響,素來山崩於前也不會變色眨眼的他,身體竟然在微微顫抖。
極度的憤怒,無邊的失望下,他忽然縱聲長笑,充滿悲憤。
“我在帝國二十年,時刻以聯邦的光明和自由為榮。”他冷冷地笑,目眥俱裂,“可現在,我以聯邦的怯懦和自私為恥。”
十三名聯邦議員和軍隊最高層將領,加上費舍星上旁聽的謝詹將軍和剛剛參與到視訊會議中的南卓以及原碧海,再加上他自己,整整十七張表決票,最終的結果,竟然只有他這一票是反對!?
無論是澈蘇的親生父親謝詹,還是那個看上去陽光開朗、一直對小蘇心懷內疚的年輕飛行營長南卓,他們……竟然都投下了贊成票!
沒有再做任何於事無補的激憤言行,他緩緩抬步,傲然向著來時的路走去。經過澈蘇身邊,他微微一停。
“你好,好得很!”他低聲道,一瞬間青筋在額頭浮起,“謝芮風可以狠得下心送走自己的親孫子,謝詹可以看著自己的兒子去送命,你自己也這麼大公無私、捨生取義。你們一家人,都是聯邦的大英雄!”
默默抬起頭,澈蘇眼中有了依稀的淚。
“爹,對不起。”他伸手拉住了風駐安的衣袖,輕輕地搖晃,“可是,是你把我教得這麼笨,以後我會學聰明一點的。”
“別叫我爹。”猛地抬起衣袖,面前的中年男人狂怒下吐出的話語,就像銳利的刀鋒,“我風駐安算什麼?一個外人!”
死死揪住了他的衣角,澈蘇眼裡淚光浮起。
“爹,別生我的氣。”一直清澈堅定的目光,終於有了些驚慌,他哀哀地叫,“別不要我啊……爹。”
風駐安的心,忽然痛得像是要片片裂開!緊緊拉著他衣角的澈蘇,雖然早已經長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可他眼前,卻依稀浮現起小時候,小澈蘇甜甜笑著緊跟在自己身邊的模樣。
他養了他十八年,在帝國的黑暗間諜生涯裡,這個小小的孩子是他心底最重的牽掛,最溫暖的慰藉。他親眼看著他從一個孱弱的小嬰兒長成一個明眸皓齒的乖巧少年,從一個依戀地牽著他衣角牢牢不放的孩子,變成了一個精通操控機修的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