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下去換衣服。沒人問我燙著了沒。
其實,我心裡挺委屈。
一個孩子從後面跟了上來,往我手裡塞了幾顆糖。
我一直都記得,他微笑的那模樣。
他說——哥哥你吃糖,我叫王箏。
那一段時候,他和我親近,一塊兒上課,一塊兒玩鬧,一塊兒在床上睡著。
我也記得,在大學時期聚會的時候,說起童年的事情,王箏冷笑一聲,呷了一口酒,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一夥人突然鬨堂大笑。
裡頭有一個男孩,挺看不順我,後來在很多人面前說——學長他真倒黴,小時候就讓父母逼著和你打好關係,明明沒什麼本事,學長還得配合你。
主宅裡有一間書房,藏書量不算豐富,卻也有幾本珍本。
我自出院,也有好一些日子,平時無事可做,便到這兒窩著。我剛接任任氏的時候,就在這書房多置了架黑色的鋼琴,讓這大得有些單調的房間多了幾分音樂氣息。不過,我不怎麼會彈琴,只有學過一些時候,就比門外漢還強上那麼一點。
李玲卻說——總裁你就妒忌心態,那任三爺聽說又開了場鋼琴發表會,經理也去了你卻說要開什麼會,這鋼琴買了擺擺就算了,別折騰,咱去吃大排檔。
我冤枉,我真喜歡聽琴,可不代表一定得喜歡那衰人彈的琴。
跟催命似的,我的心臟是脆弱的。
只是,這一世卻沒怎麼聽見琴聲。至少,從我搬回主宅這一段時間裡,從來沒聽見三樓傳出一絲樂曲。說來,屋子大就是好,任三爺這一世除了去公司之外,基本還是養在深閨之中,就連早午晚飯都是景叔佈置了送到房裡。
嗯——這一點,我很滿意。
結果,今個兒一開啟書房大門,才瞧見了那層層書架後,擺著一臺白色的奢華斯坦威鋼琴。
任老太說過——這琴是老爺生前親自訂做給三兒的,可是三兒的寶貝。
書房裡還置了一臺高階音響,一邊的多置了一個小架子。上頭擺著的都是幾套完整的鋼琴演奏系列,我還瞧見了前些日子讓我退回來了巴爾扎克專輯。
我覺得我真是老了,突然想唱——心花朵朵開……
書房裡還多了一張躺椅,我手裡拿著一本小婦人,耳邊瀰漫的是沁人心脾的小圓舞曲。上一世,我也老琢磨著在書房裡多置些玩意兒,結果日日奔忙,哪裡有這種閒情逸致,擱著就忘了。
沒想到,這一世老來就有了這福利,敢情任三爺當家,比我還能享受……
咳,我沒妒忌。
可能是這些日子養出的懶病,我特別嗜睡,只要一躺著,眼皮就覺得沉,腦子也暈乎乎的。
迷糊之中,似乎瞧見了一抹人影,估計也是進來打掃的,我挪了挪身子,側過頭去。
耳廓似乎有什麼東西拂過,很柔軟的感覺。
眼角傳來一絲清涼,我卻犯了懶勁兒,估計是太舒服,就像是夢一樣,微風中,傳來一聲嘆息。
——祺日。
——祺日……
不要生三叔的氣。
不要生三叔的氣,好不好……?
撥出的氣,也是冰冷的。
頸窩是他的鼻息,那頭如綢的墨髮就跟利刀一樣,劃疼我的肌膚。
那雙如同黑曜石的眼眸,沒有一絲焦距。
他慢慢地俯首,抬起我的雙手。
我卻不能動彈,眼前的一切,就像以往的夢境,卻更加真實。
他抓著我的手,慢慢地放在自己的頸脖。
——祺日。
——祺日,你只要……用力的……
——三叔知道。知道你累了。
——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