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栩君抬了眼睛:「等前兩撥都走了,你去找孟美人,再拖一拖,押後再走。」
「是。」
仁秀領命而去,又叫郭展去盯外頭那些忙作一團的宮人們。
「皇上故意讓前兩波走遠些,是怕他們提前回宮傳遞訊息?」一旁的何元菱問。
秦栩君斜睨她,似笑非笑:「人少些,好控制。」
何元菱頓時明白了他的用意。
既然朝中和宮中,都被老一輩的把持,那皇帝想要掙脫出困住他的無形的牢籠,就必須將目光鎖定在那些年輕人的身上。
這些年輕人其實和皇帝一樣,有著無限抱負,但嚴重的論資排輩,讓他們空有一身本事,卻很難熬出頭。
他們需要機會,而皇帝就給他們創造這種機會。
這幾日,興雲山莊皇家侍衛左侍首領邰天磊,就已經成了秦栩君的心腹。
他早已備好人馬,只等皇帝一聲領下,立即控制宮中來人,由他的人手接替護送,包管沒人可以偷跑到宮裡去報信。
何元菱贊道:「皇上果然深謀遠慮。今日只是接嬪妃們,宮中來的人手本就比後日要少了很多,再拉開些時間,只有最後一撥,又都是些低等的嬪妃,護送的人就更少。皇上一同回宮的訊息,便洩露不出去了。」
秦栩君先還被她誇得有些得意,慢慢地,臉色凝重起來。
「你知道朕為何要今日回?」
何元菱微微一愣:「不要是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嗎?」
秦栩君緩緩點頭,積鬱了數日的壓力,眼見著終於到了即將爆發的一天,眼中放射出超越年齡的深邃。
「機樞處,每月逢九是大朝會,不僅有內閣輔臣,還有六部公卿,以及各司衙門的人員在場。朕
說二十一回,今日這大朝會,怕是都在商量著後日怎麼弄出一番虛假的榮耀來迎接朕。」
何元菱心中暗暗一驚,問:「皇上是想……直衝大朝會?」
秦栩君放下書,立起身,深深地望著何元菱:「敢不敢與朕一同『大鬧天宮』?」
「有何不敢?」何元菱嫣然一笑,「只要皇上不嫌棄,皇上在哪兒,奴婢就在哪兒。」
這話說得擲地有聲,聽得秦栩君心潮澎湃,激動之下,握住了何元菱的手:「自從何宮女來到朕的身邊,朕終於覺得天地萬物,都有遙相呼應。朕終於可以有一方天地自由地呼吸、安靜地讀書作畫。朕不再只與內心對話、只與畫作對話,朕終於有了可以對話的人。」
何元菱報以堅定的微笑。
她知道,這就是帝王的孤獨。靖寧宗最恐懼的東西,就是「孤獨」,秦栩君從小就與「孤獨」作伴,他雖不恐懼「孤獨」,卻依然想擺脫它,尋求內心的歸依。
這回,何元菱沒有將手抽出來。
若皇帝能在這兩手交握中感受到溫暖,她很高興自己能是那個給予他溫暖的人。
「皇上……」仁秀又在簾子外喊。
他從不會莽撞地進屋,倒是免了皇帝與何宮女的尷尬。
秦栩君紅著臉放開何元菱的手,何元菱也回他一個鼓勵的笑容,這才將仁秀叫了進來。
「第二撥走了有一刻鐘了,大夥兒都在等孟美人。」
秦栩君笑:「看來孟美人的確很會磨蹭。」
話音剛落,邰天磊又急急來報:「皇上,所有宮裡來人皆已控制,可以啟程了。」
剛剛還笑吟吟的秦栩君,此刻已挺起胸膛,立成松柏般挺拔的模樣,眼中閃過日月般灼人的晶亮。
「回宮!」
他昂首挺胸,邁開堅定的步伐走出玉澤堂。
只聽仁秀大喊一聲:「玉澤堂所有宮人,啟程回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