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他已經看完第一封奏摺,提筆就在上面硃批了一個字:賞。
再看第二封,又是一個字:罰。
再看第三封,這回多了一個字,成兩個字了:再議。
再看第四封,這回又多了一個字:瞎胡鬧。
二十封奏摺,沒蘸幾次硃砂,竟然全給批完了。何元菱看得目瞪口呆:「皇上,這裡頭說的事兒,您看清楚了麼?」
秦栩君不滿:「你還疑心朕?」
說著,遞過一本:「你念頭一句,看看朕是不是能說出後邊的?」
何元菱笑道:「算了算了,奴婢不敢。跟皇上比記性,奴婢這是找罰呢。」
說著,將那本摺子接過來,待要合上,眼光瞥過之處,卻發現上面寫著「江南省」、「陽湖知縣束俊才」等字樣,不由手中一滯。
秦栩君異常敏感,立刻察覺,問:「怎麼了?摺子有不妥?」
何元菱趕緊跪下:「皇上恕罪,奴婢不該亂看的。」
秦栩君哪看得過她突然下跪,趕緊將她扶起:「幹嘛啊,好好地就跪,快起來說話。」
又道:「朕都叫你念了,有啥看不得的。」
何元菱嘆道:「奴婢一眼望去,看到江南省字樣,不免觸景傷情。」
第102章 句句不離束知縣
聽何元菱說到江南省,秦栩君已知她手裡是哪封奏摺。
「江南省今年春天時候,安置了好些隔壁省逃難過來的災民,說好戶部下撥安置錢糧,這事兒沒辦好,吃了幾個大戶。陽湖縣幾位大財主正鬧事,鬧到朕這裡來了。」
何元菱一想,自己倒記得這事。
當時剛剛在縣城花溪街置辦了宅子,束俊才讓顏榮回顧家塘何家老宅將好多籠雞鴨連夜搬了回來,那一趟,束俊才和顏榮正是去的賑災的小留鎮。
「原來是這事兒。奴婢入宮前,的確聽說束知縣召集了全縣有錢的鄉坤財主搞募集。」
秦栩君眼皮微微一抬,瞥一眼何元菱:「國庫空虛,的確朝不保夕。這賑災錢糧得從別的用度裡挖出來,還不知道補得上補不上。戶部的意思,這些財主鄉紳也沒少佔朝廷的便宜,便是政令壓一壓,讓他們脫層皮,也就過去了。不過,朕想聽聽何宮女的意見。」
「奴婢……」何元菱有些意外。
這些都是非常具體的政務,身為宮女,給皇帝出些掃除奸佞的主意是可以的,但如此具體的治國方案,自己是萬萬不能僭越,胡亂發表什麼言論。
秦栩君卻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淡淡地道:「朕只是想聽聽來自民間的聲音,不用太刻意了。」
如此一說,何元菱若還抖抖索索,倒顯得矯情。
便大大方方道:「他們為何能佔朝廷的便宜,該朝廷反省。當初說好由戶部撥給,便該言而有信。財主鄉紳,的確多有不義之財,卻也有老實本分經營的人家,奴婢並不完全贊同劫富濟貧,誰也不是該的。」
秦栩君挑眉,顯然對這個回答十分意外。
「十個窮人,怕是九個都會贊同劫富濟貧,你倒與眾不同。」
何元菱微微一笑:「富與貧,都是相對的。便以奴婢家為例,屋漏多年,晚上能透過屋頂數星星,遇上災年,也僅僅能勉強活命,跟鄉紳財主們比,自然是窮的。但奴婢在鎮上說書,家中又找了些舊物典賣,在縣城置了房產,在村子裡大多數人家看來,奴婢家又算是富的。今日奴婢說,去劫了比何家更富的,奴婢就心安。那日後,何家被更窮的
人劫了,奴婢心裡冤不冤?」
秦栩君臉色漸漸嚴峻起來,何元菱的這番說辭,顯然讓他格外看重。
「那照你說,朝廷也不該叫鄉紳們出這個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