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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咽不下這口氣的,自然不是莊聆了,更輪不到我。而瑤妃要對付的,也輪不到我。
祁川雖比錦都涼爽很多,但究竟是夏日,炎熱難免。我素來怕熱,每每一到初夏時就已胃口不佳了。在我身子最弱的那一年,夏季厭食尤其明顯,常常早上吃上一口就一天也不想進食,體力一天比一天不濟。還是太子的宏晅忍無可忍之下,午膳時到了我房裡,吩咐宦官給我盛了滿滿一碗飯菜,語氣淡泊無比地扔給我一句:“一口也不許剩,不然就做雜役去。”
彼時我到底年齡尚小,看他神色無半點說笑之意,又實在吃不下東西,忍著委屈站了一會兒,眼淚就噼裡啪啦地掉了下來。恰好怡然婉然偏在這個時候挑了簾子進來,看著我們愣了一愣,還道是我犯了什麼大錯惹他不快了,二話不說便是跪地求情,反倒弄得宏晅一句話也說不出,無措間看見我放在妝臺上的一塊帕子,起身拿起來丟在我面前,無奈地拂袖離去。
這是多少年前的事了。這八年我幾乎日日在他跟前,天天相見,大事小事也見得不少。這件往事卻在今天這樣無緣由無預兆地闖入我的腦海,清晰得彷如昨日剛剛發生。我被攪得一陣懵,拉了拉思緒,看著面前一桌佳餚,口中不由自主地問了一句:“陛下在哪兒?”
正換蠟燭的婉然微一怔,回道:“瑤妃剛晉了位份,陛下去她荇漓軒用晚膳了。”
我訥訥地“哦”了一聲,婉然愈覺奇怪,回過頭看著我:“姐姐怎麼了?”
我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忽然想到些往事。吃不下了,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暖風拂面,我望著那花海的波瀾,心緒前所未有的煩亂。說不清自己在煩些什麼,也許只是因為暑氣而生的燥意。
有嘈雜聲自安遠山後傳來,似是有人在呼喊些什麼。我疑惑著走過去,天色已暗,看不清那人是誰。正想再分辨一番,婉然倒先開口喝了一句:“天都黑了,何人在此喧譁!擾了娘子清靜!”
對方腳下微滯,繼而向我們走過來。待他走近了,我藉著婉然手中的宮燈才看清他是誰,微微一福:“徵西將軍。”
“才人娘子。”我是宮妃,他是外臣,本不該相見。此時無意中見了,他謹慎地退開兩步一抱拳,頜首道,“臣不知娘子在此,無意打擾娘子。”
“無礙,本是我來得晚些,要擾也是我擾了將軍。”我淺淺一笑,又言道,“但此處已是後宮嬪妃居所,避暑行宮雖不及錦都宮裡那麼森嚴,將軍如此仍是不便亦不合禮。”我緩緩說完,忽而想起一事,便在他正要再度抱拳告退前鄭重一福,“宮宴那日,多謝將軍解圍。”
他了然,面上凝起的笑意如夏日微風一般帶著溫暖的柔和:“霍寧只是道出心中所想,娘子不必記掛。”他睇了我一瞬,“臣告退。”
他轉身離去,我也終究忍下了心中強烈的疑問。
安夷將軍,是誰?
不問也罷。縱使那人是我我昔日的未婚夫,可又能怎樣。他叫什麼、是什麼樣的人,於我而言早已不重要,我何必去求這個沒有意義的答案……
我見他仍是東張西望著似乎在找什麼,又抬聲道:“將軍可是弄丟了什麼東西?”
他停下腳步,回身訕笑說:“本是陪朵頎公主閒逛,途中遇上鄭大監便客套了兩句,孰料一回頭她就不見了。”
“婉然,回去叫林晉帶兩個人來,幫將軍一起找找。”我緩踱著步子走近幾步,莞笑道,“公主素不拘禮,好在在行宮裡也出不了什麼事,將軍不必著急。”
他又一揖,微笑未減:“多謝才人娘子。”
林晉很快帶了人來,吩咐他們好好幫將軍尋人。我與他終究不便閒說太久,雖然一直守著禮數,但讓旁人見了總是不好。當下向他一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