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竟然會覺得不忍心?他的驕傲跋扈,被踏在這滾滾的鐵蹄下,她應該覺得解氣,應該拊掌稱慶不是嗎?他的難堪,欲蓋彌彰。堂堂一個都御指揮使,一個督軍,就這樣被晾在一邊,幾乎沒有人多瞧他一眼,這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情啊。如果放在從前,她應該乘機嘲笑他幾句才是,為什麼,在這一刻,她居然會覺得心頭隱隱壓上了一層難過?!
天色將暗,寒風凜冽,千里的黃沙荒涼肅殺。
孤零零坐落在邊關外的黃沙鎮,在劍門關失守之前,也曾經是一處邊民聚居的熱鬧地方,每逢初一,關外的皮貨商、遊牧部族的人就會帶著他們的毛皮牲口,蘇油辱酪,到這裡的市集上換取漢人的布匹糧食、鹽茶酒水。人口最多的時候,黃沙鎮不下萬餘人。
但自從瓦刺入侵,寧遠和劍門關相繼失守,這裡已經是十室九空,只要能走的,都攜家帶口地往南逃難去了,剩下的只是些老弱婦孺,提心弔膽地過日子。
此時此刻,這曾經喧鬧繁華的邊關重鎮,卻只剩下一片可怕的死寂。牆傾屋頹,燃燒未盡的樑柱冒著濃煙,路邊到處是散落的缸盆瓦罐的碎片,血色殷然。
黃沙鎮,竟赫然成了一座死城!
在這裡,四處是死人和血腥,觸目驚心。風沙像鞭子一樣抽打在每個人的臉上心上,趙舒、葉知秋、寧如海和風煙,後面的大隊騎兵,佇立在鎮口,都是心如刀割。
又來遲了。
「來人!」趙舒一聲大吼,「去看看,還有沒有活的。其他人,跟我去追!」看四處還餘燼未盡,瓦刺的騎兵雖然撤得迅速,但想必還沒有走遠,追上去也許還能來得及截住他們。
「報趙將軍,往西四五里,發現瓦刺騎兵隊的蹤跡!」一個探子兵快馬來報,「咱們趕快追上去吧!」
「走!」還沒等那探子兵話音落地,趙舒的坐騎已經躥了出去,「殺光這幫畜生!」
仇恨和憤怒,燒紅了大夥兒的眼睛,橫刀躍馬地飛奔趕來,卻要這麼垂頭喪氣地回去,誰也不甘心啊。一時間人急馬亂,爭先恐後,呼啦啦地一齊湧出鎮口,徑直向西追去。
往西四五里,就是鐵壁崖,光禿禿的一座石山,寸糙不生,地形卻很險峻。過山的路崎嶇不平,鋪滿了碎石和沙礫,還有叢生的荊棘,十分難走。到了狹窄處,人行尚且不易,更何況是大隊的騎兵。
「下馬,都下馬!」趙舒不禁有點心浮氣躁,這眼看就要追上了,卻偏偏遇到這種見鬼的山路。
「快快,下馬。」後面的人紛紛從馬上跳下來,路窄,人多,馬亂,又都心急如焚,拼命往前沖,亂紛紛地把路口塞了個嚴實。
葉知秋見這陣勢,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向趙舒道:「還追嗎?鐵壁崖這個地方險得有點邪,臨行前楊督軍說的也不是全沒道理……」
「老葉,都到了這裡了,你想打退堂鼓嗎?」趙舒一瞪眼,「什麼時候你也變得跟楊昭似的,怕死怕成這副沒出息的樣子?」
風煙抬頭看了看天色,時候不早了,陽光已經開始西斜,坡上的山石間,忽然有亮光一閃。那是什麼?風煙一怔。趙舒和葉知秋正在爭論楊昭的話,風煙來不及細聽,又有一絲反光閃動——突然之間,她猛地反應過來,那是利器迎著落日的反光啊!
糟了!風煙心裡驀然一寒,「趙將軍!山上有埋伏,快退!」她扯開喉嚨拼命喊了起來,可是周圍人喊馬嘶,太過混亂,前面的人根本聽不到。
「轟」的一聲悶響突然從後面傳來,風煙急回頭看時,只見一片煙塵瀰漫,石塊瓦礫四射飛散!來不及了。濃重刺鼻的硝煙味直衝過來,是火藥,他們用火藥炸毀了退路。
怎麼會這樣?!
爆炸聲響驚了馬,加上四射的山石傷了四周不少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