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闖出來的,剛擺脫刀斧手的糾纏,就聽見「嗖」的一片急響,如蝗的箭雨,已經黑壓壓地迎面襲來。
就在他一驚之際,—道寒冽的刀光凌空而至,密集的箭鋒好像突然撞上了
一道簾幕,漫天都是四散飛激的箭雨。是楊昭,他已經棄馬撲了過來,可惜還是遲了—霎,一支箭擦著他的刀鋒掠過,直刺佟大川胸前——
「當!」楊昭的驚夜斬脫手而出,迅疾得看不清是刀還是影,就在箭鋒將要觸及佟大川胸前的時候,刀箭相擊,一齊凌空飛起!
「快走!」楊昭只說了兩個字,後面潮水般的刀槍,又一次洶湧而來。他的驚夜斬已經脫手,閃躲不及,眼看就要被刀叢淹沒——就在此時,一條黑色的長鞭,疾掃而至!
丈餘的長鞭,力道之疾,竟將一排刀斧手掃得跌了出去,鞭梢反捲,裹住空中落下的驚夜斬,帶回到楊昭的面前。
楊昭本能地接刀,驀然回首,卻見長鞭的盡頭,一個翩若驚鴻的身影,正向這刀箭的叢林中掠了進來——殘陽如血,紅衣流雲,一種奪目的美麗,震撼人心!
這一剎那,就連瓦刺的刀斧手,也有片刻的驚呆。
楊昭的心卻突然沉入了谷底,胸口一悶,彷彿連呼吸也為之停頓——是風煙?!
是他深深愛著,刻刻惦念的那個女子,正義無反顧地撲進這一片血腥狼藉的刀光箭叢裡!
風煙輕輕落地,望向楊昭,一片肅殺清冷的天地間,彷彿只剩下眼前這個血染戰袍的男人。
兩個人的喉頭都已哽住,說不出半個字來,可短短的一瞥間,無盡牽掛,天盡溫柔,幹言萬語也道不盡的深情,都在其中。
——你怎麼來了?楊昭眼裡隱隱有責怪。
——不離不棄,生死相依。風煙眼裡是淚光,她來,是為了遵守大雪之夜,他們斷箭的盟約。
風煙這一鞭,解了他的圍,而楊昭卻寧可希望,她不曾來過。
四周的瓦刺兵馬怔了一霎,這才紛紛回過神來,一擁而上。
從風煙到楊昭,只有短短十幾步的距離,可是,他們轉眼間就被如潮的敵軍衝散。大批的刀斧手向這邊蜂擁而來,一層層圍攏,這咫尺之遙,竟成了天涯之隔。
汗濕重衣,浴血苦戰!
楊昭握刀的手已經崩裂,驚夜斬的流光在亂陣中忽隱忽現。「楊昭——」耳邊突然聽見風煙的聲音,彷彿極近,就在他身邊,在他肩頭,在激盪的刀刃聲中出奇的清晰,就像從前,她帶著微笑的輕喚。
心裡重重的一震,不詳的預感突然襲來。
楊昭抬頭在亂軍中搜尋風煙的身影,卻正看見,她身後正有一柄瓦刺的長刀疾劈而下!
「風煙!」
楊昭這一聲呼喊,心膽俱裂。
身邊的刀劍一齊向他砍過來,他卻渾然不覺,飛身向風煙的方向撲了過去——把尖利的鋼爪迎頭擊下,楊昭卻不閃不避,鋼爪自他的額頭劃向耳側,一陣撕裂的痛楚傳來,這一爪,就毀了他英秀的容顏!
可是,還是遲了,就在他被這柄鋼爪—阻之際,風煙身後的刀光已經落下,鮮艷的紅衣在風裡飄起,晶瑩的血球,激上天空——
這淒艷的一抹紅,就是他看見她的最後一眼,映入眼底的顏色。
兩天後。
劍門關上,旌旗飄揚。麓川之役大捷的訊息,已經飛也似的傳遍了朝野。從關內到關外,捷報所到之處,—片歡騰。
但在這支打了勝仗的軍隊裡,卻一片沉靜肅穆,不見有人歡慶這次企盼已久的勝利。代價太過慘重,兩個先鋒營折損了一大半,後面的中軍主力也死傷無數。這是他們所經歷過最殘酷的一戰,兇悍嗜血的瓦刺人,幾乎拼到了全軍覆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