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臉,原來,左震已經醒了。
渾身都彷彿脫了力,軟軟地靠向背後的牆壁。終於知道他的訊息,他還活著。這一刻,忽然對上蒼有著無限的感激,她犯了錯,可是天沒有給她懲罰。
石浩看著錦繡,她眼裡彷彿多了一絲祈求的神情。她是在求他,帶她進去看看左震。
不知道怎麼了,就算是一向粗魯不過的石浩,這一刻心裡也忽然變得酸酸的不是滋味,「可是……二爺不肯見你,我也……沒辦法啊。」
就算他再怎麼魯莽,到底也跟了左震這麼長時間,左震的臉色語氣,他多少也是會看的。這回二爺決不是說說而已,就算跟天借膽,他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貿貿然把錦繡送進去,到時候他一定死得比麻子六還難看。
「你在這裡等是沒用的,二爺性子你知道,他要是鐵了心不見你,你就是餓死在這裡,他也不會改變主意。」石浩看著錦繡,「天氣這麼冷,你又不吃不喝的,我看你等不到二爺改主意,就已經先躺下了。」
錦繡昏昏沉沉地閉上了眼睛。
石浩是好意,他在安慰她,她心裡明白。可是現在,她不要任何人的安慰,什麼樣的安慰也不能平息她心裡的灼痛。等到現在,外面的天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她也明白等不到左震開啟那扇門。
什麼都明白,知道自己實在是傻,可是不能離開這個地方。這扇門,是她唯一的希望,背後這道牆,是她唯一的支撐。體力和精神都已經耗到了極限,卻總有一根弦在心裡緊緊地繃著——她要見左震,哪怕只一眼。
每個人都在說,錦繡你走吧,二爺不會見你。可是沒人會明白,見不到左震,她死也不甘心。
一直等到了第四天。
石浩終於再也忍不住了。錦繡還耗在那裡,門口的牆邊!他真是不明白,平日裡她那麼溫婉單薄,哪來的力氣和決心,非死等在這裡不可。
他在左震床邊起來又坐下,坐下又起來,踱了好幾個來回,終於還是憋不住,猶豫著在左震床頭伏下來,小心翼翼地提起:「二爺……你好點沒有?那個……錦繡姑娘,到現在還在外面,我看她是絕對不肯走了。」
左震眉頭一蹙,「叫她回去。」
石浩不禁為難,「可是這幾天錦繡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從來沒見她這麼固執,誰勸都沒用,不吃東西,也不肯去睡覺,好像整個人都痴痴呆呆的……我擔心再這麼下去,一定會出事。」
「你們都是幹什麼吃的?」左震一惱,沙啞的聲音提高了幾分,卻牽動胸口傷處的劇痛,使他緊緊地一挫牙關。
石浩嚇得趕緊噤聲。卻聽見左震一字一字慢慢道:「把她拉出去。」
「是,二爺。我這就去。」他沒敢再說,輕輕退出左震的房間。不知怎麼的,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那個暗夜的街頭,第一次跟左震遇見錦繡的情景,那天二爺說:弄醒她,給點錢叫她走。可是他提起錦繡叫過明珠的名字,二爺停了一停,回頭打量了一眼暈倒的錦繡,忽然有片刻的猶豫,他隨後吩咐的是:送她去獅子林,找個地方給她住。
當時二爺為什麼改變主意?他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錦繡?
又想起那夜之後,在百樂門,二爺曾經喝著酒,好像漫不經心地吩咐一句:要是什麼時候有個叫榮錦繡的來找我,叫她進來,不要攔著。
所以當錦繡拉住他,大咧咧毫不客氣地說「左震在哪裡,我要見見他」的時候,他再不樂意,還是不得不乖乖地把她送到二爺的面前。
現在想起來,當時二爺說那句話的時候,是不是真的就像聽上去那麼漫不經心?他其實早就知道榮姑娘會來,他一直在下意識地等著她,是不是?
還有那一天,在百樂門,一進門看見錦繡被人家抓著頭髮,強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