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震哂笑,「我幾時不小心?倒是你,四處拈花惹糙,三更半夜還在大街上招搖,你在明、人在暗,自己當心吧。」
「四處拈花惹糙?老兄,你也過分誇張了點,這一個月來我為了跑馬場的事,天天忙得焦頭爛額,哪還有閒心去找女人?不過去了明珠那邊兩趟,還是和大哥一起去的。」向英東想起了什麼,「對了,明珠說,下個禮拜這邊舉行的斐迪南領事迎接使團的晚宴,大哥會帶她一同來參加。」
錦繡霍然抬頭。
明珠要來?明珠知不知道她在百樂門做舞女的事?
「她已經知道了。」左震彷佛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是我跟她說的。」
錦繡垂下了頭,「她討厭我。」
左震卻道:「我看未必。明珠是嘴硬心軟的人,也許只是一時意氣。不管怎麼說,你們是親姊妹,她承不承認,這都是改變不了的事實。」
當殷明珠穿著黑色裸肩晚禮服,踏上百樂門鋪滿紅氈的臺階,緩緩綻放她迷魅的微笑,那是整個夜上海都要為之震動的。
錦繡屏息地看著她這樣優雅地走進大廳,滿堂賓客目光的焦點都集於她一身而面不改色,好象早已習慣了接受這種驚艷的場面。一個女人,居然可以美到這種地步?怪不得她會成為美女如雲的百樂門一塊炙手可熱的紅牌,怪不得她以這種身份能夠成為向寒川的女人,怪不得人人背後提起她,都有莫名的羨慕和嫉妒。
錦繡的臉上湧起紅暈,雙眼亮晶晶的,有點興奮和激動,也有點自嘆不如。不管明珠認不認她、喜不喜歡她,都不能改變明珠是她的姐姐這個事實,不是嗎?這個美麗帶點傳奇的女人,身上流著和她相同的血液。
其實,雖然當初被明珠羞辱了一頓,又趕了出來,可是錦繡從來沒有真正怨恨過她。正像從前她對向英東說的,明珠十二歲就被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她的遭遇多麼悽慘絕望,今天的一切又是付出了多大代價換取回來的,外人怎麼能體會?她是有資格有理由恨榮家的,這個不能怪她。
錦繡不和她打招呼,甚至還往人多的地方躲了躲。因為她略覺尷尬,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什麼態度面對明珠的冰冷。顯然,明珠不願意見到她,更加不願意承認她們的關係。
而向寒川、向英東和左震,是陪同法領事斐迪南公爵及夫人一起進來的。滿堂賓客自動兩邊閃開,給他們讓出一條通道,嘩嘩地鼓起掌來。
名震上海的人物,果然有其震動人心的風采。向寒川的尊貴沉穩,向英東的英偉倜儻,左震的俊挺冷靜,簡直可以用「交相輝映」四個字來形容。
錦繡躲在人群後面偷偷地微笑,這樣看著英少光芒四射地周旋在賓客當中,心裡浮動著淡淡的喜悅。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英少的大哥向寒川,一直聽英少和左震提起他,現在見到了,才知道什麼叫做氣度雍容。他略顯黝黑,跟英少的輪廓有七分相像,自然也是英俊的,但主子的氣勢十分內斂,論外表,不如英少搶眼。可是明艷照人的殷明珠站在他身邊,都不能把他給壓下去。
晚宴之始十分隆重,但稍後就活躍起來。錦繡左右看看,沒什麼認得的人,英少和左震都忙著應酬賓客,就覺得有點無聊。今天是上流社會的盛宴,大多數男人都自帶舞伴,真正過來跳舞娛樂的客人寥寥無幾。
端著一盤食物,她到外面的花廳裡去。
不遠處供休息用的長沙發上坐著群女眷,珠光寶氣,正在比較誰的衣服樣式新些、誰的戒指成色好些。
「汪太太,你這隻戒指,是不是在霞飛路上寶麟堂買的?」一個細瘦的女人捉著另一個的手不放。「我上個月好象在那邊看到過,好貴哦。」
那汪太太矜持地笑著,「可不是,買了又不那麼喜歡了,這種東西,也就圖個一時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