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uju最大的遺憾是有女無子。
她丈夫鼓勵她:「才三十多,怕什麼,再生呀,我養得起。」
家裡的傭人全是白衣黑褲,出來時一排站好,像軍隊似的。
juju每聽到人家家中僱菲律賓女傭,便瞪大眼睛:「我家不是國際難民營!」氣焰噴死人。
薇薇的二姐菲菲與juju是非常合拍的,她聽了馬上嗤一聲笑出來,「可憐有些老士還以為請個老菲回來可以讓孩子學英文呢,學哪一國的英文?尖沙咀吧女也會說蘇絲黃英文,要不要跟她們學?哈哈哈,小妹,你說是不是?」
薇薇微笑:「說得也是,不過人各有志,何必掃別人的興呢?」
「三妹說話、水遠不得罪人,模稜兩可,圓滑得很。」菲菲說。
「你打牌去吧,」藤薇合上書笑道:「嚕嗦什麼?」
菲菲喜歡搓麻將,對牢十三張牌,百病消散,心無旁騖。
為了一雙手在牌桌上伸出來美觀動人,伊喜歡戴各式成指,鑽石要三卡拉的,還有紅寶綠寶,最受寵的是一隻翡翠戒面,足有鴿蛋大小,與菲菲的年紀身型一點也不配,但是隻要她喜歡,這是她的自由。
菲菲瘦且小,兒子也八歲了,這孩子跟薇薇說:「三姨,我放學回來,媽媽坐牌桌上,我吃完飯做功課,媽媽還是坐在牌桌上,等我上床,她還在打牌,嘿!我第二天起床上學,她尚未打完。」
菲菲不注重打扮,她注重吃,當歸從年頭吃到年尾,參湯當茶喝,大閘蟹上市吃到落市。
juju說:「二妹,你再不穿幾件好衣裳,就快變黃面婆了,當心老公變心。」
菲菲說:「他變心?我不讓他見兒子,兒子是他命根,他敢動?」
這下子可真傷了juju的自尊心,是以姊妹倆有時水調油,有時也如陌路人。
薇薇不以為奇,她認老派女人非得這樣過日子不可,一則她們的空閒時間太多,二則習慣性要有個假想敵,不是姊妹便是在妯娌中選一個,有時索性與婆婆作對。
其實上班的女人也好不了多少,這是天性,女人非得聯群黨不得愉快。
薇薇在大學三年級時便開始與異性杓會,不久便有了物件,那男孩子叫海若晶,廣東老式人家出身,家裡開海味店,人非常老實,品行也好,近於木訥,因此juju與菲菲都不喜歡他。
葛家兩老一向認為女婿只要人品好,莫論家底。可是也試探過薇薇:「沒有上海人了嗎?」
薇薇笑:「現在還那分上海人廣東人?上海人也不會說上海話。」
「有沒有其他的物件?」
「沒有了,」薇薇扭一扭身子,「就是他了,我又不公開招標,哪來那麼多追求者。」
這種事,做父母的,勸亦無從勸起。
葛太太聽兒女兒聲調已經不悅,便嘆口氣止門。
葛太太跟大女兒說:「……餓飯倒是不會的,但想添件把首飾就難了。」
juju哼一聲,「小妹最精,嫁個窮人,不必受夫家的氣,人家姓海的自然捧鳳凰似的捧看她,她欠了什麼,就來問孃家要,到頭來吃虧的倒是伊爹孃──媽,你要有個分寸才好,」說著肉痛起來,「別連我的那份也給了她。」
葛太太啐她:「我還沒死呢,什麼你那份她那份的。」
juju見母親不悅,這才不出聲了。
菲菲說:「真嫁了姓海的,什麼都得咱們替她張羅。」
葛太太皺上眉頭,隱隱也覺得女兒確是賠錢貨。
薇薇以一級榮學一在港大畢業,當年冬天就決定嫁海若晶。
海若晶在大機關謀得一份差使,起薪點才七千多元,又沒有房屋津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