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不見了熟人,不禁脫口叫:「姐姐,姐姐。」
尹白聽到這個稱呼,一時不知是喚她,因為臺青一直你你你這樣叫她,待轉頭見到臺青一副慌張相,那聲姐姐才漸漸印入她心中,尹白得到一陣意外之喜,立刻裝出大姐的姿態來,伸手招臺青。
連皇帝的自傳也一起買了回家。
做姐姐的感覺真不壞。
她倆在喝冰凍檸檬茶時一起閱讀一份資料,那位作者如此寫;「你是否已經討厭城市熙來攘往的情況?你是否對行人道或地車擠滿人群感到煩悶?那些自以為受夠人口稠密之苦的紐約市民,應當親往上海街頭體驗一下。」
尹白駭笑。
作者會不會有點誇張?
她讀下去:「上海南京路擠逼不堪,以致紐約第五街相比之下,好似一條鄉鎮小路,中國人已經培養出一種在人群連推帶撞以求前進的高超技術,不再對陌生人講客套話以及說對不起。」
臺青不置信,「比西門町更擠?」
「這我不知道,但是,不可能比假日的旺角更擠吧。」尹白比她更加困惑。
臺青說:「父親告訴我,凡是華人聚居的地方就擠逼不堪。」
「而且嘈吵,擅長製造各種噪音。」
「奇怪,為了什麼?」
尹白答:「我父親說可能是缺乏安全感的後果。」
「昨夜酒店房間內有人搓麻將,叫洋住客投訴才停止。」
「你說難不難為情。」
臺青側著去欣賞描紅的近照。
尹白在一旁笑道:「最令人不服的是她一點土氣也沒有。」
臺青抬頭,「我一早就聽說香港人最愛動不動派別人士。」
又來了。
尹白分辨:「我又沒說你什麼。」
臺青訴苦:「熨頭髮又嫌土,穿件紅衣服更加土,連大眼睛小嘴巴都算土,總而言之,在大香港主義下,全世界華人都是土豹子,臺灣人固然什麼都不懂,新加坡簡直是南蠻生番,北美洲幾個大埠的唐人街大小華僑百分百慘不忍睹,只有香港才能培育出精英。」
尹白瞪著臺青。
嘩,她是認真的。
臺青說下去:「這些年來,我們受夠了氣,這次我特意睜大雙眼看個清楚,究竟怎樣才合你們的標準。」
「算了,我們換個話題。」
「不行。」
「臺青你討厭。」
臺青算起舊帳來,「七四年暑期我跟爸媽來港,在飛機場你一看到我就掩著嘴笑,還不是笑我那襲紅紗裙。」
尹白記得那件事。
她只是沒想到臺青也記得。
隔了幾年,她忽然心平氣和,老老實實的說:「我不是挪揄你,那天你一出來,我母親就叫:唉呀,臺青象安琪兒,我馬上自慚形穢,偷笑自嘲。」
臺青意外呆住。
「那年冬天,我磨著母親替我買了兩件紅大衣。事實上,自該年開始,年年我都穿紅大衣,」尹白悻悻說:「你都不知那次見面對我有多大的後遺症,我不提就算了,你還與我算帳。」
「可是,我回家之後就送走所有紅衣。」
尹白看看臺青,四目交投.姐妹倆都訕訕的。
電話鈴聲為她們解了圍。
小紀在那邊問候數句後便說:「令妹確是美人胚子。」
尹白說:「我所有的妹妹都長得好。」
小紀笑,「沈家原來是美人窩。」
第一次,尹白第一次覺得紀敦木輕佻,第一次,尹白瞭解到父親不喜歡紀敦木可能亦有一二分道理。
但玲瓏剔透的小紀立刻知道這三秒鐘的沉默表示若干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