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緊緊地摟在胸前,他嚇哭了。
美眷走出來,「咦,你回來啦,小宙,你這個傻瓜,哭什麼?爹爹抱你有什麼好哭的?有什麼事就哭,長這麼大了一句話都不會說。」
她抱起小宙。小宙看著我,住了哭。
我說:「叫爹爹,爭口氣,叫爹爹。」
但是他沒有叫,笑起來,把臉藏在他媽媽的後面。
我嘆口氣。小宇走過來,「爹爹,我有話跟你說。」
美眷問:「揚名,你怎麼了?不舒服?東西送到沒有?」
我看她一眼。「送到了。
「你還在氣?」美眷笑,「我是故意的,你,總是不肯為我做一點點事。」
小宇說:「爹爹,我有話跟你說。」
美眷說:「冰箱裡有聖安娜蛋糕,餓就吃一點。」
小宇說:「實在沒有那阿姨做的蛋糕好吃。」
「你想說什麼?」我問小宇。
「我想買一輛腳踏車。」他說,「媽媽叫我問爹爹。」
「沒有地方可以踏呢。」我說,「你想想是不是。」
「但是小宙要什麼有什麼。」他不樂意。
「小宙連話都不會說,你別把題目岔開去,無理取鬧。」
他蹬蹬的跑開,翅著嘴,倒掛著眉毛。
做人永遠不會快樂,永遠不會滿足,看小宇便知道。
我蒙著臉睡覺,和衣倒在沙發上。開頭聽到吆喝聲、尖叫、歡笑,後來覺得熱,發了一身汗,然後有人替我開了客廳冷氣,我又冷得縮成一團。
我沒有做夢,我只是不明白何以任思龍會記得我喜歡雲尼拉冰淇淋蘇打,除非她故意要記住。
她故意要記住。
醒來的時候,比沒人睡時更疲倦。
美眷在收拾東西,書房成了賭房,一屋子的煙,點心碗盞、杯子、零食包紙、小孩子玩具,一天一地。
美眷問:「睡醒了?」
我呆呆的坐著。
雪白的花,雪白的鴿子。惆悵舊歡如夢,冰淇淋蘇打。
「——你史見我說嗎?」美眷問。
「沒有。」
「揚名,你是怎麼了?」她瞪著我。
「美眷,讓我靜一靜。」
「好。」
過了幾日,我聽見美眷與她媽媽說起我。
「揚名工作太辛苦,有點神經衰弱。」
我沒有神經衰弱,我只是靜不下來。
我到任思龍的寫字樓坐下。
開門見山,我說:「任思龍,我很疲倦。」
「為了什麼?」她問我。
「疲倦偽裝。」我說。
任思龍垂低眼睛。
我坐下來,很冷靜的說:「我從來沒有恨過你,我一直都愛你,因為不能愛你,所以只好恨你。」
任思龍抬起頭來,忽然大笑,哈哈哈前仰後合,用手撐著頭,腰也直不起來,她說:「這……這簡直跟創作組方薇寫的故事大綱一樣!」
我看著她,異樣的鎮靜。
笑完之後她用手掩著臉,隔了很久很久,她問:「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麼?」
「我不知道。」我看著窗外,「離婚,或許離了婚來追求你,然後你可以拒絕我。」
「拒絕你?」她輕聲問,「早在你知道我之前,我已認識你。」
我的心疾跳。
我們靜默地對坐良久,像是十餘歲孩子初次約會,互相找不到詞句訴說衷情。
我哭了一會兒。是因為事情次序調錯了,時間與我開一個大玩笑,結婚十年之後才找到一個真正喜歡的女人,相處十年的女人只是代替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