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哥兒已經九歲了。
在宮裡住了五年,善哥兒不可避免地聽到一些閒言碎語。
那些人說,老皇帝沒有兒子,聽說兩位姨母都生了三個表哥,老皇帝便要求娘親進宮伺候他。那些人還說,祖父顧縝野心勃勃,為了榮華富貴才安排娘親與亡故的父親和離,再送娘親進宮。在那些人口中,娘親成了一個好命的女人,先生了太子再順順利利當上了太后,享受無人能及的尊榮。
只有善哥兒知道,當年娘親是被迫帶他離開的顧家,娘親回憶父親時會哭,如果不是祖父逼迫,娘親根本不願意進宮,伺候一個老頭子。
善哥兒喜歡小皇帝弟弟,但他不喜歡昏庸殘暴的老皇帝,更不喜歡明明可以保護母親卻選擇助紂為虐的祖父顧縝。
如今,老皇帝死了,在善哥兒以為娘親當了太后終於可以苦盡甘來的時候,祖父居然又跳出來欺負娘親了!
弟弟的話不管用,善哥兒來中宮求見娘親了。
蘇梨笑容溫柔地招待了自己的長子。
雖然蘇梨沒有感受過親自生出善哥兒的過程,但出於對石榴的感情,出於對之前善哥兒命運的同情,蘇梨待善哥兒與龍鳳胎兒女一樣疼愛,甚至因為善哥兒太懂事,蘇梨對善哥兒也更好,沒有讓善哥兒受過一日冷落。
「娘,祖父咄咄逼人,你為何不罰他?」善哥兒不想吃母親遞給他的糕點,打抱不平地道。
魏融站在一側,聞言示意殿裡伺候的宮人們退出去,他也走遠了幾步,但還是能聽見母子倆的對話的,同時也在觀察母子倆。
在魏融眼中,龍鳳胎是他的親生骨肉,善哥兒是她為顧二爺生的孩子。
旁觀者清,善哥兒或許都沒意識到蘇梨對他有多好,魏融看得明明白白。
魏融猜,蘇梨這樣對善哥兒,除了母子親情,也有顧二爺的關係,她忘不了與顧二爺的情分,便格外想補償善哥兒。
蘇梨並不介意魏融的存在,她將善哥兒拉到面前,一手扶著善哥兒的肩膀,一手撫摸小少年俊秀的臉,目光無奈地道:「因為他是善哥兒的祖父啊,娘再怨他,為了善哥兒,娘也不能因為他針對我便責罰他。」
善哥兒眼圈都紅了,擦了一把眼睛道:「他算什麼祖父,我根本不想認他,早知道娘是為了我才容忍他的不敬,我,我,我乾脆死了……」
「住嘴!」蘇梨一把捂住善哥兒的嘴,第一次如此嚴厲地訓斥道:「再敢說這樣的話,娘真的不會再見你了!」
善哥兒淚如泉湧,撲到娘親懷裡哭了出來:「娘,我不要你受委屈,娘以前夠苦了,現在好不容易當了太后,我不要娘因為我再受那老賊的欺負!兒子沒本事幫娘,卻連累娘繼續受委屈,兒子難受!」
弟弟的出生讓娘親做了貴妃做了皇后做了太后,他卻什麼用都沒有,善哥兒真的自責。
蘇梨抱著這麼懂事的善哥兒,眼中也浮現了淚珠。
與單純關心娘親的善哥兒比,她真是太壞了。
蘇梨是故意縱容顧縝的,除了朝政謀略上的原因,另一個主因便是善哥兒。善哥兒畢竟姓顧,如果不讓善哥兒知道顧縝的壞,蘇梨冒然對顧縝下手,將來善哥兒嫌棄她這個娘親太狠心怎麼辦?只有讓善哥兒意識到顧縝是咎由自取,蘇梨才會徹底除了後患。
「善哥兒真的這麼想?」蘇梨擦掉善哥兒的淚,心疼地問。
善哥兒點頭,抱住娘親道:「誰讓娘親難過,我就恨誰!娘快處置了他吧,不然弟弟都要被他氣壞了!」
蘇梨摸摸善哥兒的腦袋,輕聲道:「好,娘好好想想辦法,善哥兒先別聲張,連弟弟妹妹也不能說,免得咱們打草驚蛇,讓顧首輔有了防備。」
得了母親的保證,善哥兒終於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