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群已衝到二百米以內。巴圖退後幾步,撐杆上馬。烏力吉也上了馬,他大喊一聲:出擊!巴圖猛地向上豎起套馬杆,像豎起一根高高的訊號旗。所有馬倌發出“啾!啾!”的口令聲,幾十條大狗,幾十匹快馬幾步就衝上坡頂,狗群像一枚枚魚雷朝狼群發射出去。三分之二的馬倌搶先跑位,佔據半山腰偏上一些的有利地形,形成一個半月形包圍圈,與畢利格指揮的獵圈相銜接。三分之一的杆子手則直接衝向狼群。
本來就對坡後懷有戒心,提心吊膽的狼群一見到伏兵,陣腳大亂。狼群終於落入自己最善使用、也最為熟悉的獵圈陷阱裡。此刻,它們比落入狼群獵圈的黃羊群更為驚慌,也更為惱火。狼群惱羞成怒,重新掉頭,急轉直下,憑藉居高臨下的山勢,向坡下的人群狗群發動孤注一擲的決戰。狼群全都發了狠,以亡命的拼勁衝進狗陣,撞翻了一大片狗。雪坡上一片混戰惡戰:狼牙相撞,犬牙交錯,雪塊飛濺,獸毛飄飛,狗哭狼嚎,狗血狼血交頸噴湧。知青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血腥慘烈的狗狼大戰,驚得發不出聲來。
巴圖從登上坡頂的那一刻就盯住了白狼王,他一衝下坡就舞著套馬杆朝狼王追去。但那條狼王並沒有隨狼群衝下山,卻毫不遲疑地向西橫插過去。四五條保駕的大狼巨狼,前後簇擁著它一同突圍。巴圖帶著三個獵手四五條大狗緊追不捨。然而熟悉地形、早有第二套突圍方案的狼王,選擇了一條極險的路段。殘雪下佈滿了光滑的小石片,狼爪一踩,石片嘩嘩地往下滑,但狼能用它們厚韌的大腳掌踩在滑動的石片上快速奔躍,而它們的身體卻不隨石片下滑,石坡頓時響起一陣令人膽寒的嘩嘩聲。狗的足掌遠小於狼爪掌,但還能勉勉強強,跌跌撞撞地追過去,而光滑堅硬的馬蹄就扒不住石片和地面,幾個騎手剛追上險路沒多遠,一個馬倌就來了一個側滑,連人帶馬滾下山坡,套馬杆一撅三段,嚇得兩個馬倌勒住了馬,慌忙下馬去救援。
巴圖報仇心切,立即跳下馬,迅速豎起套馬杆,將杆子當柺杖使,把扁尖的杆尾戳進石縫,用以支撐身體,然後牽拽著馬,快走快追。一邊還大聲叫喊跟上!跟上!翻過一道山樑,巴圖就聽到狗的慘叫聲,他立刻騎馬追去,不一會兒,他發現一條大狗已被狼咬倒在地正在垂死掙扎,另一條狗被撕掉一隻耳朵,滿頭是血,其他三條狗嚇得鬃毛倒豎直往後退。狼一見到套馬杆,立即朝西邊遠處的一大片葦地竄去,巴圖帶著一個獵手和三條狗追了上去。
烏力吉見巴圖追過山樑,便帶著包順貴,跑到獵圈中視線最好的一個位置,以便統攬全域性,調配兵力,再慢慢收緊獵圈,將圈中的狼群一網打盡。每一個身經百戰的蒙古獵手,都具有天然的全域性意識,懂得自己的職責,不爭功不搶功。在外圈守圈守圍的獵手,雖然眼睜睜地看著圈中的獵手獵狗大出風頭,大獲獵物,但是沒有一個人擅離獵位。只要有一條狼從圈中突圍出來,外圈的一兩個獵手就會迎上去,或將其套住、或將其趕回圈中。而他們身後留下的空缺,其他的獵手會及時奔來補位,以保證整個獵圈完整無缺。
盆地中央,人、馬、狗、狼已攪作一團,幾條倒地的狗和狼已停止掙扎,致命的傷口處還蒸騰著熱氣和血氣。四十多條狼被一百六七十條狗團團圍住,群狼肩並肩,背靠背,尾對尾,狼牙一致朝外,抱團死戰,與獵狗殺得難分難解。多條大狼和大狗被撕開了肩皮和胸皮,血肉模糊,血湧如注。狗群的外層是幾十個驃悍的杆子手,都在用長長的杆子,抽打最裡面的狼。狼與狗翻滾撲躍,死掐狠咬,根本分不清哪是狼,哪是狗。獵手雖多但卻常常無法下杆,一杆下去不知套住的是狼還是狗,弄不好把狼與狗一起套住。騎著高頭大馬的獵手也不敢貿然衝陣,被圍的狼太多,體力還未耗盡,狼群減員也不多,萬一衝亂了陣,群狼四下發力,狗和人的兩層獵圈就可能被衝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