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壺酒一口飲得盡了,開口道:“百官還有另外一個要求。”方輕塵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酒,平靜地等待。“太上皇的病情已經好轉,此次耕藉禮希望太上皇能出現在百姓面前,以安民心。”方輕塵的神情一片淡漠。秦旭飛神色間有些無奈:“上次甘寧殿之變。已有風聲傳入民間,謠言不斷。天下人都在牽念太上皇的病情,現在太上皇地病情大有好轉,如果太上皇公開露面……”他乾咳兩聲,終於沒有力氣再繼續把朝堂上那些顛倒是非的話複述完整。方輕塵低低一笑,舉壺欲飲,卻又放下:“這才是你來找我的真正理由。”秦旭飛默然。這是要把方輕塵的這個心尖子推出去給千萬人觀看,事關楚若鴻,他哪裡敢隨便派個手下來傳話。誰知道這人會不會又突然鑽進哪個牛角尖裡,再發一場瘋?方輕塵漫然垂下眼簾。看著眼前無數個被喝乾了的空酒壺,信手把指間那還是滿滿的一壺酒拋了下去:“此事議政王既然已經定了,又何必再來同我說。”秦旭飛怔怔看著他全然冷漠的神情,欲言又止,最終只得長嘆一聲,站起身:“既然方侯別無意見,我也不再打擾了。告辭。”他略一抱拳,也不等方輕塵任何回應,轉了身,徑自而去。方輕塵也不送。只靜靜坐著不動,等那其實有些礙眼地傢伙,身影從園門處消失。方才張開雙手,徑自往花草間仰了下去。兵兵砰砰之間,不知打翻多少酒壺,醇香的酒水悄悄在溼衣染巾,自身下溢了開來。一片酒香中,方輕塵仰面朝天。微微一笑。閉上了眼。————————————吉日良辰。聲勢浩大的耕藉禮開始了。被選做帝王親耕的田地四周,早已是設棚懸彩。旗幟飄揚。被有幸允許瞻仰皇帝和百官的百姓們在四周排得人山人海,又都被軍隊和差役們,嚴格地控制在可以高呼喝彩,大喊萬歲,卻絕不會有絲毫威脅的位置上。老百姓們沒見過這等大場面,天還沒亮,就全都聚了起來,一直等等等,終於等到遠方鼓樂飄揚,五色彩旗飄揚而來,百官護擁著皇帝和太上皇的御駕,徐徐而至。一路所過之處,無數人亂轟轟地拜倒,高呼萬歲聲不絕。大隊人馬到了田邊,先請太上皇御駕端坐於正中,受眾人禮拜,之後再是皇帝正位,然後才有禮部官員念頌文,十四名樂工就著配樂唱《三十六禾詞》。其實老百姓哪個真的聽得懂,不過是湊著當看一出天大的熱鬧戲文罷了。眾人或是低低議論著那年紀小小的皇帝和年紀青青地太上皇,或是瞪大眼睛,努力在人群中尋找,楚人的大英雄方輕塵,和秦國的大壞蛋秦旭飛,都到底是哪一個。待得一堆無聊的繁瑣文章做完,皇帝便褪了寬大的外衣,穿著利落的農耕服,高高興興下場表演了。戶部尚書和府尹執鞭和跪進給皇帝,兩個被千挑萬選出來的鄉間老牽牛過來,再加上兩個技術一流,且家世對清白的健壯農夫一左一右幫著扶犁,年少的皇帝,出大戲一般,無比鄭重地扶著犁杖從田這邊推到田那邊,而戶部尚書則跟在他們後頭播種。小皇帝這樣推過去再推回來,一反一復,便算是完成了一推。其實整個過程,他只需要擺擺姿式,做出真在用力的樣子罷了。但推完了一趟,還是象徵性地歇了歇,喝了口茶,讓管事太監用毛巾給他那完全光潔地額頭擦了擦莫須有的汗,然後再開始推第二趟。照古法,天子行耕藉禮,只需三推,但小皇帝為了表示自己勤勞肯幹,鼓勵農業,特意加成了四推。於是,周圍的老百姓們就只能在一旁站得腳痠,傻看著這個大男孩,裝模作樣,一點力氣也不費地推著個犁在那裡來來去去個沒完,心裡好笑。—耕地要都這樣,這麼多人齊上陣,還慢吞吞地,大家統統別活了。好不容易,皇帝的四推終於結束了,一堆太監擁上前,扶著他們辛苦了的君王回座喝茶休息。再精彩的一齣戲文,反覆看上個幾遍,也就有些單調無聊,冗長無趣了。人群又騷動起來,抻長了脖子,看那些文武百官開始表演了呀!沙場血戰的武將,詩畫稱絕的文臣,經史滿腹地宿儒,手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