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縣署而已,城內居民,絕大多數都被匈奴搶掠為奴,還能夠留下這一百來戶,是勳就已經挺詫異的了。
城池殘破,城牆上到處都是缺口,尤其東側,竟然連城門都沒有。是勳策馬入城,就跟進了一片廢墟也似,原本的縣內大小官吏,早就跑得一個不剩了。他不禁暗中長嘆:幸虧當日沒向呼廚泉提出要復四縣的令、長,這誰肯來啊?來了又能幹啥啊?
唉,倘若自己手中能夠多個幾千、上萬的兵馬,便可以放心大膽由著匈奴去跟袁氏拼個兩敗俱傷了,可如今,反倒要祈禱匈奴兵旗開得勝,就算被人堵了回來,也別遭受太大的折損才好。
為了煽動匈奴出兵,他預先支付了三萬石糧食,但跟呼廚泉說好了,只有這批而已,剩下的,得他們自己跑幷州去搶。是勳所以鎮在永安,一是要安呼廚泉之心,二是為了照應呂軍和曹軍,尤其夏侯蘭所部曹軍,是不負責搶劫的,一應糧草物資,都得經白波谷先送到永安,再由是勳撥予。
他是三月晦日進入的永安城,也就是日後的山西省霍縣——漢末三國時代著名的永安(白帝城),也即劉先主駕崩之地,則在此西南方數千裡外,這時候還叫做奉節——翌日即有訊息報來:“匈奴兵已破平周!”啊呀,是勳心說那去卑的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平周是西河郡最東南面的一個縣,緊鄰河東。西河本就人口稀少,全郡還不足五千戶數,想必平周之貧瘠,不在河東的北屈、蒲子之下吧。然而匈奴方並不擅長攻城,原本也沒有攻城的打算,竟然能夠轉瞬即下平周,實在大出是勳等人之預料。
然而接著報回來的訊息就更令人詫異了,界休、鄔縣、中都三縣長吏竟然棄城而走,就連僅僅兩千騎的呂軍,都於數日內便即克此三城。司馬懿本能地察覺到:“恐有詐也!”
西河郡的平周防禦薄弱,尚在情理之中,但太原為幷州大郡,界休等亦皆戶口繁盛之大縣,即便被呂軍攻了個促起不意,也沒有瞬間便即易主的道理啊。難道三縣長吏皆怯懦者乎?晉陽若發救援,三、五日內便可趕到,他們就連這麼短的時間都扛不下去嗎?幹嘛呂軍一到,便即棄城而逃?
賈衢猜測道:“恐欲誘我軍深入,即設伏以盡覆之也。”
是勳雙手按在几案之上,緊盯著地圖,半晌不語。幷州地方廣袤,給這年月本來就很低下的情報蒐集水平,更增添了相當麻煩的阻力,他甚至完全不清楚高幹是不是還在晉陽城中。就戰前所知,高幹的勢力可能還未能涵蓋全州,其統治中心便是上黨、太原、西河、雁門四郡,盡括膏腴之地,戶口數將近全州的八成。參軍們預估,高幹麾下兵馬在三萬以上,其中上黨太守郭援有兵八千餘,兩千進了河東,逡巡於端氏、濩澤之間,餘下六千,必須用來防禦河內方向。倘若高幹仍在晉陽,再及時調雁門軍南下,則駐軍當在二萬左右,沒道理坐視界休等縣淪陷而不顧啊。
是勳緩緩伸出手掌來,在“上黨”二字上一拍:“難道高幹已然揮師南下,欲取河內,是故太原空虛麼?”
張既搖頭:“主公見在河東,高幹豈敢不防?”
“或許……”是勳有些猶豫地說道,“幹以我初領河東,匈奴又向背不明,故以為我將坐守耳……”
張既大聲提醒道:“敵情尚未分明,主公萬不可做如此想!”是勳的設想完全是一廂情願,他手下這幾個參軍全都是人精,哪有聽不出來的道理?不過,也恐怕就只有張德容敢於這般直言勸諫吧,因為張既跟隨是勳時間最長,深知這位主公從不因言罪人,亦頗有兼聽、容人之量也。
當然啦,張既把結果猜對了,原因卻猜錯了。是勳絕非海量能容之人,前世在網路上跟人紙上談兵,就頗因其頑固不化、知錯不退而遭人謾罵,但如今所處的環境不同了,他也知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