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了,想了下,便換成了《小毛驢》。
“我有一頭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它去趕集,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真得意,不知怎麼稀哩譁拉摔了一身泥……”
他呵呵地笑了起來,低沉而又舒爽的笑聲和了我輕快的歌聲,聽起來竟是那樣的合拍。
我也笑了,然後繼續唱道:“ 小老鼠,上燈臺,偷油吃,下不來呀,叫姆媽,姆媽不在,咕嚕咕嚕滾下來,喲喲,咕嚕咕嚕滾下來……”
他笑得更是厲害了。
我又唱道:“阿門阿前一棵葡萄樹,阿嫩阿嫩綠地剛發芽,蝸牛揹著那重重的殼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他漸漸地不再笑了,只是沉沉坐在黑暗中,望著我的方向,一動不動。
我卻是一直唱,唱著我能想得到的所有的快樂的童謠,直到淚流滿面,濡溼了衣襟,也未停歇。
“阿離,你還記得十數年前,下邳與你相遇的那個祓禊之夜,你對我講過的‘緣分’一詞嗎?那個迦僻羅衛國的王子,他後來如何了,我一直想知道,從前卻是一直忘了問你。”
黑暗中,他又問我。
我抹去了臉上的潮溼,想了下,慢慢說道:“那位王子,他後來有感於人世生老病死愛恨悲嗔種種,皆是煩惱的源頭,便捨棄了王族生活開始修行,後來在菩提樹下悟道,成為了聖人,成為了佛。佛,就是覺者,知者,對宇宙人生徹底明白,真正圓滿覺悟了的人。”
他默然,良久,久到我以為他已經倦極入眠的時候,他終於低低長嘆了一聲:“阿離,只怕我是永世也成不了佛的……”
東方微微地泛起了魚肚白,他靠在開著的門上,頭微微地側著,仍是沉睡未醒。
我凝望著他瘦削的臉,伸出了手,想觸控下他微微蹙起的眉,卻終是停在了半空,只是將他半夜披覆在我身上的外衣輕輕披回了他的身,出了屋,悄悄牽過栓在樹邊的馬,朝北而去了。
兩天之後,我回到了櫟陽。
劉邦在朝會的時候,當眾宣佈了我和利蒼的婚事,他下令要為我和利蒼舉辦一個櫟陽城中最是隆重的婚禮,大宴全軍將士三天,甚至,他還鄭重其事地親自給我義父衡山王寫了一封帛書,為自己的僭越代他主婚向他告罪。
他說:您的女兒與我軍中的護衛將軍利蒼同心結姻,本該經由您這位父親大人做主,只是兩個年輕人彼此戀慕,而您路途遙遠,所以我作為利蒼的王主,就只好厚著臉皮代替您為他們做主了,只是我心中還是十分惶恐,萬萬懇請您的原諒,還望您他日有空來此做客,我必定會以上賓之禮接待您的。
後來,我的義父對我說,他的信,辭藻華美,語氣懇切,沒有人無法不被他的誠意所感動。
整個櫟陽城,一改之前因為彭城慘敗而致的萎靡頹喪,變得重新又充滿了歡樂,人人的臉上都掛了一絲喜慶的笑容。
吉時到了。
我站在鏡前,最後看了一眼銅鏡中那有些模糊的影像。裡面的女子,頭挽高鬢,耳綴明璫,身著嫁衣,看起來仍是那樣的年輕,那樣的華美。
我朝著鏡中的那人笑了下,轉身朝外而去,外面此刻正是賓客盈門,鼓樂囂天,而利蒼,我即將的夫,他還在門外等著我,緇衣繅裳,俊朗而挺拔。
這一年,是漢二年,我三十整歲。
油燭高照,映得滿室通紅一片,利蒼的臉,也是被染得一片赤紅。
他應是喝了不少的酒,入了房便執了我的雙手,久久未放,看著我的眼睛,卻是一片清亮,滿是喜悅。
“你傷處剛愈,不該喝這許多的酒。”
我已拆去釵環,看著他,輕聲責備。
他不在意地笑了起來,露出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