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宴共飲許久,直到夜深,才堪堪結束。
賓客漸漸離去,夜中卻是重新安靜了下來。
剛才的那番盛景就像是從未出現似的。
秦王望著那人散狼藉,本該是他先行回宮才能讓大臣們走的,但是他讓旁人退去,也沒人敢繼續待著。
他半靠桌案邊,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臉上掛著淡笑,挑了挑眉頭。
人去樓空矣······
秦王飲宴?
他似乎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若不他不是秦王呢?
就像如今,先王剛逝,他舉宴,大臣還是會來。
沒人會在這時候提那先王,也沒人會記得。
提起一旁的酒壺,往酒樽中自己給自己酌上了一杯。
悠悠地抬起手中的酒樽,對月高舉。
父王,這便算是我給你送行了···
您為這天下,徵戰了一輩子,您說您,為了什麼呢?
「一場人去樓空罷了。」
說著,對著那涼淡的月色,攤手一敬。
酒樽微傾,清冽的酒液從中倒出,濺在地上。
幾滴濺上了他的衣袍,打濕了一角。
秦王嬴柱一個人在那苑囿中獨坐了許久,沒人知道他為何獨自留在那,更不可能有人知道他在裡面做了什麼。
秘衛禁軍,統不得入內,就連嬴子楚,都只能被攔在門邊等候。
顧楠已經離開,秦王夜宴已經過了,後面的宮中守衛,秘衛會接手,用不著她繼續在這吹冷風。
等到嬴柱出來,兩旁的侍者趕忙迎了上去,將一件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
「大王,夜寒,還是早些回宮好些。」
一個內官在旁小聲的說道。
嬴柱摸了一把自己斑白的鬍子,淡淡點頭。
聲音有點無力,看來也是已經累了。
「也好,回去吧。」
正準備移駕。
一個人走了上來。
是嬴子楚。
此時的他穿著黑色的衣袍,恭敬地走到嬴柱面前。
「父王。」
嬴柱臉上微笑。
「子楚,為何還未歸去?」
「今夜宴上有恙,父王還未回宮,子楚不敢歸去。」
嬴子楚低頭站在嬴柱的面前,頗有一番忠孝的模樣。
嬴柱的微笑裡露出了幾分欣慰。
至於有幾分是真,只有他自己知道。
伸出手,拍了拍嬴子楚的肩膀。
「我兒有心了,寡人雖然不如先王勤通武學,但也沒那般不堪。」
「何況,秘衛在此,你也不必擔憂。呵呵,也罷,既然你未回去,就和寡人一起走走,你我父子倒是很久沒有長談過了。」
嬴子楚連忙點頭:「聽父王的。」
兩人結伴順著苑囿走下,幾個侍者被嬴柱揮退了,秘衛早已隱去,但是若是秦王有危,恐怕就會第一時間出現。
宮中的晚上少有聲音,路旁的淺草之中似乎能聽到蟲鳴,還有淺淺的風聲在耳邊輕吹。
嬴柱似乎感覺到了冷,緊了一下自己的披風。
「子楚。」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笑著問道:「當年,先王與你做質子送於趙國,吃了不少苦吧···」
嬴子楚的臉色一怔,隨後,嘴唇抿得發白,盡力保持著自己的鎮定。
「趙國待我為客,何苦可言。」
「如此,苦了我兒。」
嬴柱說道,再趙國做質子,身負國罪,該是一番如何模樣,他怎麼會是不知道?
嬴子楚的眉頭動了一下:「不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