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文】
才智超群的人廣博豁達,只有點小聰明的人則樂於細察、斤斤計較;合於大道的言論就
像猛火烈焰一樣氣焰凌人,拘於智巧的言論則瑣細無方、沒完沒了。他們睡眠時神魂交構,
醒來後身形開朗;跟外界交接相應,整日裡勾心鬥角。有的疏怠遲緩,有的高深莫測,有的
辭慎語謹。小的懼怕惴惴不安,大的驚恐失魂落魄。他們說話就好像利箭發自弩機快疾而又
尖刻,那就是說是與非都由此而產生;他們將心思存留心底就好像盟約誓言堅守不渝,那就
是說持守胸臆坐待勝機。他們衰敗猶如秋冬的草木,這說明他們日益消毀;他們沉緬於所從
事的各種事情,致使他們不可能再恢復到原有的情狀;他們心靈閉塞好像被繩索縛住,這說
明他們衰老頹敗,沒法使他們恢復生氣。他們欣喜、憤怒、悲哀、歡樂,他們憂思、嘆惋、
反覆、恐懼,他們躁動輕浮、奢華放縱、情張欲狂、造姿作態。好像樂聲從中空的樂管中發
出,又像菌類由地氣蒸騰而成。這種種情態日夜在面前相互對應地更換與替代,卻不知道是
怎麼萌生的。算了吧,算了吧!一旦懂得這一切發生的道理,不就明白了這種種情態發生、
形成的原因?
沒有我的對應面就沒有我本身,沒有我本身就沒法呈現我的對應面。這樣的認識也就接
近於事物的本質,然而卻不知道這一切受什麼所驅使。彷彿有“真宰”,卻又尋不到它的端
倪。可以去實踐並得到驗證,然而卻看不見它的形體,真實的存在而又沒有反映它的具體形
態。
眾多的骨節,眼耳口鼻等九個孔竅和心肺肝腎等六髒,全都齊備地存在於我的身體,我
跟它們哪一部分最為親近呢?你對它們都同樣喜歡嗎?還是對其中某一部分格外偏愛呢?這
樣,每一部分都只會成為臣妾似的僕屬嗎?難道臣妾似的僕屬就不足以相互支配了嗎?還是
輪流做為君臣呢?難道又果真有什麼“真君”存在其間?無論尋求到它的究竟與否,那都不
會對它的真實存在有什麼增益和損壞。人一旦稟承天地之氣而形成形體,就不能忘掉自身而
等待最後的消亡。他們跟外界環境或相互對立、或相互順應,他們的行動全都像快馬賓士,
沒有什麼力量能使他們止步,這不是很可悲嗎!他們終身承受役使卻看不到自己的成功,一
輩子困頓疲勞卻不知道自己的歸宿,這能不悲哀嗎!人們說這種人不會死亡,這又有什麼益
處!人的形骸逐漸衰竭,人的精神和感情也跟著一塊兒衰竭,這能不算是最大的悲哀嗎?人
生在世,本來就像這樣迷昧無知嗎?難道只有我才這麼迷昧無知,而世人也有不迷昧無知的
嗎!
追隨業已形成的偏執己見並把它當作老師,那麼誰會沒有老師呢?為什麼必須通曉事物
的更替並從自己的精神世界裡找到資證的人才有老師呢?愚味的人也會跟他們一樣有老師
哩。還沒有在思想上形成定見就有是與非的觀念,這就像今天到越國去而昨天就已經到達。
這就是把沒有當作有。沒有就是有,即使聖明的大禹尚且不可能通曉其中的奧妙,我偏偏又
能怎麼樣呢?
【原文】
夫言非吹也①。言者有言,其所言者特未定也②。果有言邪?其未嘗有言邪?其以為異
於�音③,亦有辯乎④?其無辯乎?
道惡乎隱而有真偽?言惡乎隱而有是非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