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身豈非等於承認了攻擊王源的行動是精心計劃的。
楊慎矜選擇了立刻離開北海,他倒不是擔心自己的安危,而是他不能呆在城裡,否則將來就要被迫對今夜的事情做出解釋。內心裡他當然也期待著吉溫等人能夠活著逃出來,但他知道這恐怕是不可能了。團練兵馬的數量多出數倍,且顯然是做好了準備,吉溫等人必死無疑。
逃回京城的路上,楊慎矜不止一次的回想到了北海之後的所有行動;他不知道問題出在何處,他不知道這個王源為何在自己的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了所有攪亂自己的計劃的步驟。他更不明白為何王源能調動團練的兵馬為他所用,在自己佔據絕對優勢的時候,王源如何能小心翼翼的一刀刀破開自己的要害,讓自己整個北海郡之行成了一場災難。
楊慎矜多麼希望自己沒有領命來到北海郡查案,他多麼希望當初自己應該拱手讓王鉷前來,而現在,這一切需要自己向李林甫去解釋了。事情砸了,砸的不能再砸了。
四月二十三日夜裡,他不眠不休的趕了四天的路回到了京城,路過灞橋時,聽著橋下嘩嘩的流水聲,他有一種無顏見江東父老的感覺,幾乎差一點就衝動的跳下灞橋去。但他終於還是沒這麼做,他實在沒有那個勇氣。他不斷的告誡自己,面對相國的怒火和王鉷等人的嘲諷,自己只需隱忍低調,事情總是會過去的。骨子裡來說,楊慎矜還是個自信的人,他相信事情總是有補救的餘地的。
進城之後,第一時間,楊慎矜便去了相國府拜見。雖然快馬已經將訊息提前送達,但楊慎矜知道,相國定在等著自己當面的解釋。這時候必須要誠懇深刻椎心頓足的道歉,否則相國不會原諒自己。
李林甫坐在堂上的身影顯得更加的蒼老,楊慎矜滿身的塵土撲倒在他腳下的時候,李林甫甚至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從嗓子眼裡發出一聲長長的嘆息。這是失望的嘆息聲,楊慎矜不止一次聽到這樣的嘆息聲,只是從來這嘆息都是針對其他人,而非自己。
“相國,下官有負期望,辦砸了差事,相國切莫生氣,萬萬息怒,若有責罰,下官願意一力承擔。”楊慎矜涕淚橫流,如喪考妣,雙手抓著李林甫的腳。
李林甫木然半晌,嘶啞著嗓子道:“慎矜,起來吧,你也辛苦了。”
楊慎矜本等待的是一場暴風驟雨,卻沒想到是如此的平靜,越是這麼平靜,楊慎矜便越是膽寒。
“相國,您這是……”
李林甫擺手打斷他的話,沉聲道:“老夫看的很清楚,看的很明白。這件事你辦事不力是肯定的,但從一開始,我們便被人算計了。那王源被舉薦成為查案副使開始,便是計劃的開始,只是我們太小瞧了這個王源,不僅是你,老夫也失算了。”
楊慎矜叫道:“相國,這個王源奸猾無比,膽大妄為,屬下正要建議相國准許我寫奏摺彈劾其辦案時私見犯人,誘騙李邕訂立攻守同盟,夜襲我看押涉案人員之所,放走涉案家眷……”
“住口!”李林甫喝道。
楊慎矜呆呆的仰頭看著李林甫,但見李林甫當頭啐下一口吐沫來,楊慎矜不敢躲避,迎接那冰涼飄灑到臉上的唾棄。
“你還有臉說要彈劾王源,王源做的那一件事你抓住了他的把柄?你若有把柄還會容他在北海逍遙?還會命吉溫帶人扮作盜匪偷襲他?老夫剛才說了,這件事從開始變被人設計了,那背後設計的人目前看來起碼楊釗是有份的。楊釗本來對老夫恭恭敬敬,那日突然要舉薦王源的時候,老夫便覺的有些不對勁。老夫本來還以為他是要給自己人一個提攜的機會,懷有些私心。任用私人也屬平常,所以便沒加在意。但現在老夫知道,其實他早就做了計劃了。”
楊慎矜呆呆問道:“相國……如何得知?”
“你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