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婁千里年輕之時,仗著天賦異稟,輕功卓絕,專以獵盜為生。後來機緣之下,結識了戚氏,兩人兩情相悅,終於結成夫婦,這才改過自新,去到建康鄉下做了良民。他雖然自稱俠盜,偷取的不是貪官汙吏,便是為富不仁的巨賈惡霸,但畢竟是做樑上君子,那是頗為低賤的行當,戚氏父親知道以後,憤然不允。無奈戚氏心志堅定,寧可遠離家鄉,也要追隨婁千里,戚父只好置之不管,來個眼不見為淨,是以這些年來,戚氏從來未回過孃家。
又過了一會,戚氏低聲道:“千哥,過了這許多年,爹爹怕已經釋然了罷。”婁千里道:“但願如此。英兒長這麼大了,還沒見過外公外婆,也是可憐。”
戚氏道:“既然如此,咱們明日便動身離開宿州罷。”
婁千里一驚,道:“咱們既已決議南歸,又何必急在這一時三刻?我和義兄好久未見,總不成來了就走。”
戚氏道:“千哥,你當我真不明白你的打算?你趕在北伐之際,特地繞路來探陳大哥,是不是想向他面訴報國之志,助北伐一臂之力?若能為北伐出力,也算是為國立功,那時見到我爹爹,他便能另眼相看,覺得女兒沒嫁錯人,是不是這樣?”
婁千里雙目圓睜,怔怔的看著天花板,一語不發。
過了良久,婁千里悵然道:“當年分別時,泰山之言至今仍猶在耳。他說男子漢大丈夫,能保家衛國為民請命,那才是頂天立地的真英雄、真好漢!似雞鳴狗盜之輩,做些偷雞摸狗的勾當,還冠以劫富濟貧之名,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那又算什麼東西!娟妹,不是我小肚雞腸,牢記這些隨口之言,泰山說的句句屬實,年少時我不懂道理,行事荒唐,現下心裡受苦,那都是咎由自取。”戚氏也跟著嘆了口氣。
婁千里又道:“自我知道朝廷北伐,便天天想著如何能出一份力,助我大宋,也好在泰山面前爭一爭顏面。否則冒然帶你和英兒回了孃家,我又有何面目見岳父和舅哥?”
戚氏道:“行軍打仗,不比行俠仗義。在戰場上,我們江湖兒女的這些把戲,又濟得什麼用?何況兵戰兇危,誰又敢說定能得保全身?千哥,你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娘倆可怎麼辦?”
婁千里道:“這一層我可也想過啦,衝鋒陷陣,不是我輩所長,但去敵營刺探,追查情報,這跑腿的功夫,這幾年來卻也沒擱下。娟妹,其實近些天我早就想和你說了,再待大軍拔起北上,你和英兒就留在宿州城裡,我卻隨著義兄進發,倘若立得一功半德,便立時回來,和你們一同南歸。”
戚氏心中隱隱不安,她知道丈夫性子執拗,自己決議的事,斷然無法更改,只是戰事無常,一個不慎既有性命之憂,那時便求自保也是力有不逮。想到此處,不由一陣冷顫,說道:“千哥,我求你別去!爹爹並非寡情薄意之人,這許多年沒見,連我們的英兒都這般大了,想他老人家也不會再計較前嫌。”頓了一頓,又道:“要不我們不去嶺南了,還是回建康罷,這一生放羊種田,過桃源無憂的日子,就算不見爹爹媽媽,也沒什麼不好。”她心緒激動,聲音不由自主地高了許多。
婁之秋握了握她的細手,低聲道:“娟妹,你小點兒聲,莫驚醒了英兒。”戚氏也立時驚覺,不再說話。
他夫婦兩個怕這些難言之隱給孩子聽到,頓時都不再發出任何聲響。隔了一會,戚氏低聲呼道:“英兒、英兒,你可睡著了嗎?”叫了片刻,無一聲應答。
婁千里側耳傾聽,越聽越覺不對,心想孩子若是睡著,自然不會應聲,可細聽之下,便連睡鼾呼吸之聲也是不聞,不由得心中一驚。嘴裡叫道:“英兒,你可在嗎?”同時翻身下床,要去桌前掌燈。
便在此時,只聽窗臺“吱呀”一聲,窗邊掀開一條小縫,一個小小的身影向裡一翻,匐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