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廣說到這裡,卻住口不講,端起茶碗用頂蓋反覆撥弄茶葉,一口一口慢吞吞的抿喝,邵旭看在眼裡,正色道:“陸掌櫃,敝師祖的事雖不光彩,但錯已鑄成,便想藏掖也是無用,何況十二年前黃逐流登門討債,我潛山派已將這筆血仇還的一乾二淨!這裡都是自家人,你有什麼猜想,但說無妨。”
陸廣聽他這般說,這才放下茶碗,接著說道:“民間百姓多是茶餘飯後的道聽途說,不似我這般整天盯著黃家,自會天花亂墜的胡猜,我卻知那幾日貴派師祖花掌門也在江州,但不知為何,他卻沒去找過黃琛。諸位請想,花掌門和黃琛交情非比尋常,照常理看,若至交攤了官司,自己哪有不現身置之不理的道理?何況黃家和官府素無往來,怎會結得什麼仇怨?府尹又何必急衝衝將其處死?我思來想去,都覺得此事必然和花掌門及那柄朱家遺留下來的鐵尺有關。
黃家上下既然已被治罪,鐵尺自不會還在家中,如此一來,我留在江州又有何用?於是我便向店東辭了活計,打算到花掌門所在的舒州去,繼續窺探鐵尺的下落。店東念我多年苦勞,臨行時給了我一大筆銀錢,我便用這錢在懷寧開了廣記米鋪,就這麼在天柱山腳下住了下來。
後面的事,少派主也都粗略知道了。花掌門自黃家一案了結後,沒過一年便逝去了,令尊邵掌門接過了當家的令旗,繼續統領潛山派,之後的幾年,我月月親自將米供送來,就是為了查尋鐵尺的蛛絲馬跡,也漸漸摸清了它就在貴府之中,只是我忌憚邵掌門和潛山六傑的威名,不敢輕舉妄動。直到……直到那日黃琛的後人、三聖之一的黃逐流找上門來,將少派主逼的遠走他鄉,我這才迷了心智,做了那損陰喪德的勾當,少派主,老漢早已知道錯了,對塵世也沒有什麼可戀,你要罰我殺我,老漢絕無半句怨言。”說著雙膝一屈,跪在了邵旭等人的面前。
邵旭被他勾起往事,心中也湧出一絲痛恨,可如今真要對這殘廢老人施加報復,卻非好漢行徑,於是把手一揮,讓翁仁將他攙起,說道:“陸老闆,當年的事,老翁已替你還了,從此以後咱們既往不咎,眼下還請你繼續說說,那日之後,為何再也不見你回到舒州,你卻去了何處?”
陸廣嘆了口氣,道:“那日我在明州被令姊端木女俠所敗,想起她精妙的劍術,較我高出何止一點半點?我又想厲知秋厲大俠也因我加重了傷勢,如今我已得罪了潛山派、東錢派和桃源觀三大門戶,這南邊是不敢待了,更不敢回到懷寧縣去,索性便重又北上,來到了金國,沒成想那便是老漢噩夢的起始。
我在金國亦不敢回去鹹平,生怕被人順藤摸瓜,尋到家鄉找我算賬,於是便在山東一個鄉村住了月餘。我想鐵尺近來是不用指望了,那寶塔我沒有頭緒,但既已來到北方,何不探尋下扳指和硯石的著落?我記得朱七絕曾說扳指送與了叫做辛讚的人,於是便四處打聽,這一問可乖乖地不得了,此人雖然默默無聞,但他的親孫卻大有盛名,那正是在北地聚集義軍、此前剛剛單槍匹馬在幾萬金兵中擒回叛徒的大英雄辛棄疾!如今他受宋廷冊封,早就舉家搬到南邊去了。我見扳指沒戲可唱,又記起那晚朱七絕將硯石交給老僧時,那老僧曾說要將他抄錄在經書中,我想朱氏寶藏的線索極為私密,這老僧寫好了書,未必會告訴同門和弟子真相,那麼若要偷出,也並非全無可能,於是我又巴巴地趕往登封,在嵩山腳下住了下來。
這一住又是數年光景,卻仍然一無所獲,少林寺戒律森嚴,裡頭高手如雲,我雖進到過寺中幾次,但莫說什麼經書,便是當年那個老僧也不曾見到。四年之前,我終於下定了決心,不再想什麼勞什子朱氏寶藏了,老漢已年過六旬,又無子無女,就算收集齊了線索,又要花多少晨光來查詢挖掘?即使拿到了寶藏,我一個糟老頭子又有幾年可以揮霍?想到此處我心灰意懶,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