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淺講到此處,臉上肌肉微微抽動,憑著極大毅力,才將思緒平穩,長吁了一口氣,又繼續道:“我聽見慘呼,心中大急,趕忙奔過去看,就見一人身材高大,右手持劍,左掌正拍在赤謙頭上,赤謙口鼻俱是鮮血,雙目圓睜,已氣絕身亡了。我悲中帶恨,大吼一聲,挺劍朝那人背心刺去,不料那人武功極其高超,聞風而動,輕輕一轉,低手一揮,嘿嘿,嘿嘿,就這麼一劍,便將我的雙腿齊齊斬斷了!
我又驚又痛,翻身栽倒,隱約間見到師父奔了過來,火氣攻心之下,登時便暈了過去。之後的事,貧道是一無所知了,回到觀裡以後,我一蹶不振,一則是雙腿已殘,就此成為了廢人,此前的種種抱負,全都成了過眼雲煙,二來我們誅滅朱家,雖說是為了大義,但大夥殺到後來都失了心智,朱七絕有罪,可他的家人僕從卻是無辜,一到深夜,我便想起那幾個下人死去時冤屈驚懼的眼神,每每夢醒,總是驚出一身冷汗。再後來恩師要到西山清修,恰好我不願見人,索性守在山口陪護恩師,便這麼一住三十餘年,本以為當日久自愈,逐漸忘了此事,可惜事與願違,當年的景象總是縈繞心頭,久久不散,今日貧道可以一口氣說出,也算衝破本我,了卻了一樁心事。”說罷又是一聲長嘆,臉上既是酸楚,又是悲切。
婁虞二人聽他講完,想到卓淺當年也是一代青年才俊,武林後進中的佼佼者,本可成為一方豪傑,可惜為了攻打朱家,最終落了個身殘心死的下場,雖說是前途盡毀,但若比起當日葬身鹹平的英豪,卻又算十分幸運了,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虞可娉想起陸廣的話,問道:“那個夾牆中的青年,他逃走時曾目睹過這一幕,只是沒瞧清楚持劍的兇手,不知生就何等模樣,前輩可還記得麼?”
卓淺搖頭道:“我一心只顧報仇,那人又是背對著我,只一合便將我斬傷,因此也未看清此人面貌。”
虞可娉沉吟道:“有如此功力,這人必定不同凡響,只怕便是朱七絕倖存的弟子之一。”
蒼陽子忽然介面道:“不錯,這人正是朱七絕的弟子。”
婁虞俱是一驚,同時問道:“前輩認得此人?莫非也曾與他交手?”
蒼陽子苦笑道:“我也沒瞧見他的模樣,只記得他身材十分高大,雖未和他交手,但一生中鑄成的大錯,終是因追蹤此人而起!”見婁虞二人一頭霧水,又接著道:“徒兒既已開誠佈公,將罪責和盤托出,為師又豈能藏私隱瞞,行掩耳盜鈴之舉?貧道便將自己的罪孽,也都如實訴說罷。
適才已經說過,朱七絕死後,群雄一片大亂,內鬥、屠殺、哄搶無不有之,火勢越來越大,貧道和徒兒也走散了,紛亂中我又撞見了屈神醫,於是我倆結伴找尋出路,就這麼轉來轉去,忽然聽到前方傳來慘呼,正是我徒兒卓淺的聲音,我倆同時臉色大變,急忙施展輕功奔了過去,就見我徒兒雙腿鮮血淋漓,齊膝而斷,伏在地上生死未知,地上卻站著一個高大的青年,朦朧中看不清長相。那青年見我們人多,不及下手,轉身便逃,我顧不得追他,先去看卓淺傷勢,只見他面色煞白、眼神黯淡,可總還有一口氣在,他看到了我,忽地眼中精光大盛,強忍道:‘師父,快……去追敵人,給孩兒報仇……’話未說完,便暈了過去。
我見卓淺雙腿仍在冒血,臉上籠罩一層白霜,只怕我甫一離開,便會斷氣了,如何肯拋下他去逐敵?這時屈恩言道:‘仙長,令徒我來照看,你去追蹤敵人,他若是朱家傳人,必定知道出路!’
我心念一動,暗想此話沒錯,有八指神醫在此,又何須我去照料徒兒?而那青年武功卓絕,說不定真的知道如何能出朱府。我下定了決心,展開輕功追去,那時莊院盡是烈火,有些牆磚都已燒透了,那青年為避火燒,行的不快,濃煙中就見他抹過一面院牆,忽地消失不見了!我急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