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心口驀地一輕，彷彿沉沉壓在心頭許久的巨石，終於被人搬了下來。
她整個人都感覺到一種難以言喻的輕鬆，不用一個人小心翼翼地藏著秘密。有人可以共同分擔，彼此分享，原來是這麼美好的滋味……
君無塵深深望著她，忽然問道：“那你呢？介意嗎？”
“介意什麼？”雲落一時沒反應過來。
“懷胎十月，卻生下了一個非人族的孩子，發現他有妖族血脈的時候，你心裡是什麼感覺？”
君無塵的眼底蘊含著某種很深的情緒，猶如潛伏在海面之下的暗潮，一波一湧地起伏著，表面上卻是波瀾不驚，彷彿只是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你可曾介意過，自己的孩子……生來便是異族？”
雲落愣住了。
她似乎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以至於一時反應不過來。
她疑惑地看著他，“你怎麼會想到問這個？”
君無塵淡淡道：“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你是小墨的孃親，生下一個妖族孩子，不害怕嗎？”
在九州大陸的一些異聞裡，妖族，可是會吃人的。
雲落啞然失笑，“這有什麼好怕的？不管小墨是什麼種族，他都是我的親生孩子，體內也流淌著一半跟我相同的血液。哪有做孃親的會害怕自己的孩子？”
君無塵聞言眸光一深，緩緩道：“那對於小墨的親生父親，你知道多少？”
這個話題一說出來，氣氛頓時就變得有些詭異了。
雲落心裡卻早有所料。
她平靜而坦然地看著君無塵：“我不記得了。”
“為什麼不記得？”君無塵眼眸閃了閃。
“不知道。這也是我一直沒弄清楚的問題。”雲落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在小墨出生之前，我的許多記憶都是模糊不清的，包括你以前問我的事情，我都想不起來了。其中也包括小墨的親生父親。”
君無塵鳳眸幽深，沉默不語地看著她。
“我不騙你，事實就是這樣，如果你想問我小墨的親生父親是誰，那我只能說，我也不知道。”雲落繼續道。
其實類似的話，她之前也跟君無塵說過。
只是當時，君無塵沒有親眼見到小糰子，所以反應還算平靜。
然而現在……
雲落心裡忽然有點沒底了。
即便是在現代社會，也很少有男人願意接受帶著孩子的女人。
何況這裡還是古代，是三妻四妾強者為尊的時代。
以君無塵的身份實力，他本就有精挑細選的資本，完全不必委曲求全。
雖然他也說過他不在意，可是事到臨頭，雲落心裡還是忍不住有點微妙的忐忑。
她將實情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信不信，亦或是願不願意接受。
選擇權都交給了君無塵。
君無塵卻半晌沒有說話。
他微垂著眼簾，薄唇抿如一線，面具下的眼梢看起來狹長而又冷冽，與生俱來的尊貴與凜冽，帶著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氣息。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雲落在等他的選擇，他卻緘默不語。
屋子裡一時變得安靜極了，隱隱似有凝滯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