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無棺殯悲哀之送,大抵雖其父母妻子也啖其肉,而棄其骸于田野。由是道路積骨相支撐枕藉者彌二千里,春秋以來不書——鹿聞笙腦海裡忽然冒出這番話來,他怔怔的看著堆砌的白骨,良久,吐出一口濁氣,原路返回。
天黑的很快,眼看著遠山殘陽將暮,鋪滿了一地的平川,亦將那條繞著營房蜿蜒而過的飲馬小河染成了一片粼粼的血紅顏色,夜裡月光清冷,野徑若白,滿目皆是蕭瑟。
天氣還未回暖,營地中間升起了篝火,火舌跳動舔舐著木頭,發出噼裡啪啦的聲響,不時蹦出幾簇星火,在其投射出的斑駁光影下,人影幢幢(chuáng)。
為了活躍軍中氣氛,也是為了戰前祈福,軍營找了祭祀的巫女來跳舞。
鹿聞笙這些修士也有了閒情,在帳篷邊或站或靠,仰著頭,看向月光宣洩下的城牆。
士兵們圍著篝火,坐在指定的位置,安安靜靜,他們的胳膊或胸膛或腦袋,大多扎著繃帶,但是也努力仰著腦袋往牆頭瞧,被昏暗中的亮色忽然晃了晃,有好些人失了神,不知思緒飄到了哪裡。
巫女身著月牙色紗質的舞裙,赤著腳,蒙著面紗,雖然勾勒出臉的輪廓,但是卻看不清面龐,衣服上也是繡著看不懂的花紋,在朦朦朧朧的月色裡,顯得飄渺。
她隨著急促的鼓點舞動,袖若流水,纖腰靈動,輕盈的好似一片落葉在風中搖曳,輕飄飄的水袖擺的飛揚,但是柔中帶剛,帶著一種莫名的力度,翩躚間,點綴於裙襬的銀鈴,和腳踝手腕的鐲子,發出空靈清脆的聲音,彌散開來。
戰爭前的祭舞總是帶著一股悽美感和力量感,像是凜冬裡泛著寒光的軟刀,看著柔軟,卻不失力量.......
鹿聞笙注意到劉忠背對著眾人,獨自坐在火堆邊的木樁上,橙黃黃的火光照亮他的臉,他的目光盯著火幕,似乎是透過其中在看什麼,手上的木棍,不時翻著火堆。
“劉副將怎麼一個人坐著?”鹿聞笙自來熟的坐過來,得到了劉忠一個詫異的眼神,鹿聞笙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這江山萬里,寸寸碧血,越是和這個時代共鳴,鹿聞笙便越想靠近這個時代的人,感他們所想,觀他們所見。
他想融進這個泣血的亂世,他們的眼淚,真真切切的滴落在了他的心尖,溼潤而滾燙。
劉忠對這些修士,卻是抱著可遠觀而不可近距離接觸的態度,有些惶恐的站了起來,但是看著鹿聞笙那雙誠摯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又緩緩坐了回去,五大三粗的漢子,在此時看起來有些侷促。
鹿聞笙可以理解,像是嘮家常一樣和劉忠天南海北的聊,不時提到看到的亂象,並且隱晦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劉忠表情有所觸動,看著也放鬆了不少,但是依舊沉默著。
鹿聞笙說完見到的種種後,忽地感慨的道了一句。
“哭嚎震天攝人心魂,山河破碎,人間萬般難再得啊。”
劉忠只感覺猝不及防的被擊中了,眼眶一熱,緩了緩——覺得眼前的這位仙師實在是不一樣,他以前見到的仙師,哪個不是趾高氣昂,或者對他們不屑一顧?
哪像這位,和他肩並肩的坐著,甚至對大雍此時的情況多有關注?
劉忠沒感覺出鹿聞笙的惡意,反而被他的熱情和真誠打動了些許,但是心裡也提防,摸不清對方找自己的想法——聊聊天可以,但是軍事機要他是不會透露的,謹言慎行的道理他還是懂的。
但是鹿聞笙只是單純的想透過劉忠,瞭解一下軍中現在的情況罷了,他想知道這個大雍是否還有挽救的可能。
在察覺鹿聞笙沒別的意思後,劉忠便跟他說了個人的事情——仙師向來是不問世事的,這位仙師應該只是好奇。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