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的四野裡,罡風呼嘯,搖撼著枯黃的亂草和紛亂的樹叢,明月孤懸,排成高處,月光人影與火光搖曳交映。
看著下方的光景,樓綰岑胸中充斥著激昂——她只知道,登得越高,就離蒼穹越近。
“綰綰。”
風將不遠處的聲音稍帶過來,樓綰岑扭頭便看見了本來該在宴席上的父親。
銀絲如雪卻梳理得整整齊齊,寬闊的額頭下,濃眉如劍,雖已染上了歲月的霜白,卻依舊透著一股英氣。
他的身軀略顯佝僂,卻依然能讓人想象出當年身披鎧甲、威風凜凜的模樣,雙手佈滿老繭,那是常年握刀持槍留下的痕跡,見證了他一生的戎馬生涯。
這是她引以為傲的父親,卻也是個看不清形勢的人——樓綰岑別過臉去。
“我們父女可是許久沒單獨說過話了,我們是至親,有什麼掏心窩子的話不能說呢。”
劉忠很識相的拿著火把下去了。
“女兒怕說了後父親不喜。”樓綰岑定定看著樓鎮烽。
“你且說無妨。”
“好,我不想要您給子女打鬧似的放權,而是掌權!不要您縱著我,以疼愛女兒的意思讓我在軍中活動!
我要當樓家軍的將領,樓家的繼承人!明明女兒有這個能力,父親為什麼總是含糊我真正的意思?就因為我是女子,這種可笑的理由麼?!
就因為樓御驍(xiāo)是男子,即便他無將領才能,您也要把樓家軍交給他嗎?”
樓鎮烽頓了頓:“可女子終究不合適,若是再嫁,樓家軍的心血不就付諸東流了?”
“誰說女子的歸宿終究是嫁人?我樓家軍絕不容他人指染!況且,女兒不會再嫁了!”
城牆上忽地沉默,樓鎮烽良久才感慨似的道:“你若是男子該多好?”
樓綰岑嗤笑:“女兒並不覺得作為女子便可惜了,如今能者任之,我與弟弟之間誰更勝一籌父親還是平心而論,儘早做出選擇才是。
父親您立馬崑崙的萬丈豪情,橫刀疆場從無敗績,也曾隨先帝身披招搖染血的旌旗,二十載功名盛譽誰人評批?
如今您所效忠的帝,您默然的屈,最終都是鬱結心口難抒的意,無論是國事還是家事,您似乎都有些看不清了,還是少些猶豫的好。”
樓綰岑說完,便下了城牆。
樓鎮烽對女兒的情感是複雜的,在女兒小時候就將她像男子一樣培養起來,他也是想自己的女兒與那些深宅大院的女子不一樣的。
反倒是本該繼承家業的兒子在武道上平平無奇,更喜歡讀書一些,性格也有些優柔寡斷,每每看到出色的女兒,他又是忍不住的欣慰和感慨,覺得兩個孩子真的是投錯了胎,弄錯了性別。
女兒的能耐他看的清清楚楚,他怎麼不知道呢,只是他......他縱然有些眼見,但,到底世俗啊。
良久,樓鎮烽的背又彎了幾分:“也罷,孰言鳳凰不及龍?”
遙遙看著遠處大雍方的城,樓鎮烽嘆了口氣:自詡藏其鋒芒,反倒是將精氣神給養沒了,最後竟是女兒攜裹著他做選擇——大雍啊,誠將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