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皆厭戰,尤以沙場之士為甚。烽火連天,硝煙漫卷,金戈鳴而鐵馬嘶,生死旦夕無常,其心焉能泰然?
每逢戰陣,風號雨泣,矢飛石墜,血沃疆土。雖懷報國之赤忱,存效命之壯志,然亦憂禍及身家,懼親族哀慟。
遙思家園之靜謐,念親眷之深情,牽掛縈懷,孰能無動於衷?戰者,實乃迫於時勢之無奈,非其心之所向也。
然為保邦國之安寧,衛黎庶之祥和,不得不執銳披堅,衝鋒陷陣,赴湯蹈火,雖九死而猶未悔。其中心酸苦楚,悲慼哀怨,非親臨其境、親身所歷者,實難感同身受、深諳其詳也。
臣等為保家衛國,然一退再退,所傷者乃萬千黎庶也。望陛下體念沙場士卒之情,臣忤逆陛下撤軍之令,自當伏罪,待戰事平,任君懲處。”
“好你個嚴不還!白眼狼!不聽從朕的命令和造反有何區別?!怕是知道朕這邊不如意,也跟著動了心思!”
看完手信,穆翊鈞勃然大怒,直接將案桌上的東西掃到了地上,楊姝億端著湯,聽見裡面噼裡啪啦的動靜抖了抖,等安靜下來後,整理好表情,一臉溫順的走進去。
“陛下,臣妾做了些湯,可要嚐嚐?”
穆翊鈞撐著桌子,胸膛劇烈起伏——當初他挑選嚴不還作為親信,便是看中對方舉目無親,而且重情重義,誰曾想,也是個叛徒!現在倒好,反而沒了把柄拿捏對方。
楊姝億沒吭聲,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穆翊鈞注意到後緩和了臉色去扶她,楊姝億差點嚇得鬆手,心如擂鼓,不過抬起頭卻是一副可人模樣——別人不清楚,只知道先帝是重病,她卻是知道的,裡面有穆翊鈞的手筆。
穆翊鈞是先帝獨子啊,先帝的身體不好,本就沒什麼年頭了,但是穆翊鈞還是推波助瀾,讓先帝先走一步......
楊姝億隻覺得被當頭棒喝,頓時有些心寒——連親生父親都如此,她又算的上什麼?平時的甜言蜜語和賞賜,不過只是一種拉攏她的手段罷了。
穆翊鈞這個人,天生薄情啊。
無論遇見何事,也從來不會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此人,賢臣良將在手上也是難留住的,人才不被妒恨就是萬幸......
作為枕邊人,沒了那層看愛人的濾鏡,楊姝億愈發清楚穆翊鈞的為人,早早為自己暗處打算,明面上卻處處順著對方。
和楊姝億溫存了一會兒,穆翊鈞看看嚴不還的書信,又看看旁邊上奏的內容,後知後覺國內的事態已經十分嚴重了,頓時有些頭暈目眩,思來想去,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派人去請被罷免許久的榮祥。
榮祥被請入宮,登上進殿高處的臺階時,驀然回首,恍惚見到了九天懸月,山河傾洩,烽火與燈火交錯,當年繁榮的大雍似乎同現在的悲鳴重疊,但是朦朦朧朧,他那雙渾濁的眼微顫,卻什麼也看不真切。
“榮相,快快請坐。”
穆翊鈞露出溫和的笑容來,還叫內侍搬來帶著軟墊的椅子,奈何榮祥很看不上他這般出事方想起求神拜佛的行為。
而且事到如今,君臣離心,已然是盤散沙,他早早也上過奏疏,偏偏當沒看見,現在他也無能為力......
榮祥半闔著眼,也不坐那個位置,態度很是明確,穆翊鈞是個沒什麼耐心的,而且榮祥在他還是太子的時候便愛規訓他,頓時有新仇舊恨一起算的感覺,當即有些惱火,口不擇言起來。
“榮祥,朕敬你幾分,莫要倚老賣老,拿捏起朕來了!你這是幾個意思?!”
“幾個意思?弔詭蜜柔深掩私仇怨恨,逆耳真言不解君王心意,徹天硝煙難抵堂上猜忡。朝內風波未松宮牆雪厚,愚俗該誅;朝外戰亂未休餓殍遍野,民生可悲......”
榮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