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的雪下得更大了,鋪天蓋地都是白色。
陶湘單手攏著披在肩上的兔毯,伸手接了幾朵雪花,臉上帶著詫喜的笑意,她那雙看著天邊的水眸中,恍如碧潭般清澈見底。
來到南方的第三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這裡的雪。
顧山從後頭抱著她,大掌環過那綿軟圓潤的腰肢,放在她微微鼓起的小腹前,像是怕壓到孩子似的,他半點也不敢用力。
陶湘靠在他懷裡賞了會兒雪景,乍看新鮮,久了就覺得有些冷,她拍了拍顧山的手背,語氣糯軟:「有點冷了,咱們進去吧。」
顧山一聽陶湘說冷,忙鬆開了手,擁著她往洞裡走。
可也就是在這時,不遠處的水埠邊忽然傳來了響鈴聲,以及一道陌生人的口音:「賣東西咯!」
鄉下有賣貨的遊郎走街串巷,河上自然也有船販沿著河道向岸旁的村落兜貨售賣。
陶湘和顧山在河邊山村待了快大半個月,這還是頭一回遇見有外來的貨郎上門。
顧山顯得要更謹慎小心些,他將陶湘帶進洞穴,將盛在一旁的肉粥遞給她,哄她慢慢吃著:「這附近很少來人,我先出去探探。」
雪天路滑,陶湘也知道外頭的路難走。
她接過粥,乖巧地點了點頭:「你去吧,我就在這等你回來。」
顧山為陶湘的話心軟了一瞬,俯身親了親她粉嫩的香腮,方才戴上笠帽離開。
過來賣貨的郎販對於村裡人來說是熟面孔,因此當熟悉的搖鈴聲剛響,原本還在家貓冬的各戶村民立刻沿著山道湧來了埠頭邊,挨著擠著要買家裡的缺用。
還有村戶一邊挑著船上的東西,一邊忍不住抱怨道:「恁這賣貨郎怎麼現在才來,看恁年前不來,還當出啥事了。」
年紀已然不小的貨郎大笑起來,開始解釋道:「年前水路上管得嚴,死了不少人,哪個敢出來嘛,這不交了一大筆錢領了張通行證,才敢出來耍耍貨。」
有村民想要看所謂的通行證,貨郎也不小氣,從貼身的口袋裡掏出一張畫著潦草字元的薄紙,在眾人面展示:「現在沒得這個不行哦……」
顧山站在人群外,聽著村戶們同貨郎聊天說話,沒多久就獲取到了許多關於桂縣和匪兵的重要資訊。
天氣太冷,買到東西的村民不願多呆,一一回村子裡去了,水埠上擁擠的人群頓時少了大半。
半蹲在船上的貨郎邊理貨,邊看了看顧山:「恁倒是看著臉生……」
不過他主要目的還是為了做生意,特意把船上被弄亂的貨物理了理,示意著問顧山想要買什麼。
顧山看了眼堆滿各種雜物的船板,挑了些長竹筒,量了不少油鹽醬醋,最後又拿了小半包砂糖與半袋麵粉,啞聲道:「這些。」
他要得多,貨郎特意拿出算盤撥了會兒珠子,啪啪一通計算以後:「摸個零,給二十銀圓吧。」
自打知道村民們更接受金銀換物,顧山就在身上備了些銀元和金稞,但眼下他取錢的時候頓了頓,掏出先前的那團金圓券來。
船販看了一笑,擺手道:「金圓券啊,俺可不收這個,現在跌得厲害不說,城裡頭那些兵老爺也只認金子銀子……」
原來這些佔領南地的兵匪坐地起勢,甚至連國區推行的金圓券在這些被他們絕對把持的地方上也逐漸禁止流通,金錢交易只接受金銀與少量保值外幣。
顧山沒有過多糾結,摸出二十塊銀元遞給那個貨郎:「你那張通行證能給我看看嗎?」
貨郎得了錢高興不已,直接將那張紙證遞給顧山:「看吧,其實沒啥,主要就上頭那顆紅章……」
顧山捻著那張薄紙上蓋著的民團紅印,認出這是地方上的匪/患勢力,不禁心中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