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出手機,瑩白的光將她下頜的輪廓照亮,襯得肌膚更白皙。
指腹劃過置頂的備註,之前說好了晚上給宋嶼發訊息,但她回來到現在心裡都亂亂的,就把這事給忘了。
停頓了會兒,她慢吞吞地在鍵盤上敲下:【你到家了嗎?】
對方幾乎秒回,【我的火車:沒。】
嗯?夏梔愣了兩秒,以為他在開車還沒到家,於是快速地打字:【你先開車,等你到家我們再聊吧。】
【我的火車:沒在開車,我沒走。】
【我的火車:語音方便麼?我給你打過去,不方便你就掛。】
他的訊息剛發過來,語音通話的彈窗也緊隨其後,夏梔呼吸有一瞬的停頓,整個人嗖地縮排了被窩裡。昏黃的壁燈被隔絕在外,這裡悶不透氣,手機的微弱光亮倒映在她的杏眸,她摁下了接通,小心翼翼地試探語氣,「餵?」
「怎麼還沒睡,是剛和父母聊完嗎。」他的嗓音清晰地從話筒裡傳了進來,不知是不是空間狹小的緣故,格外低沉。
夏梔悶悶地應了聲,嗓音捎帶些啞,「嗯。和我爸媽聊得太久,好像有點失眠。」
「對了,你剛在微信裡說你沒走是什麼意思?」想到什麼,她手指揪著被單問,「你,你現在不會還在我們家樓下吧?」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她耳邊似有若無地潲過風聲。
「嗯。」宋嶼,「你沒給我回訊息,我一直不太放心,就等了會兒。」
怕她和父母有矛盾,怕她哭,怕她因為他傷心,也害怕她覺得自己孤立無援。
夏梔眨眨眼,把手機拿遠些看了看時間,又湊近了耳朵,「這是一會兒嗎?你在外面等了兩個多小時。」
「你在心疼我啊?」電話裡傳出來他悶悶地笑。
許是被窩太過寂靜,連心臟在胸腔裡的跳動聲都明顯,夏梔斂過視線,想到父母說宋嶼的那些話。也想起林慶華在談話的最後對她說,「夏梔,這個孩子是周廷淵的兒子,他的母親因患有精神病自殺,他的父親是拋妻棄子的人,你完全不瞭解他的成長環境。」
「建常鄉的坍塌事故,你大可以去網路上看看,看看大家是怎麼評價周廷淵的這個兒子。」
「秦常青和周廷淵是多年競爭對手,如今秦常青被帶走調查,你真的以為宋嶼沒替周廷淵出力嗎?」
林慶華一字一頓地說,「不是爸爸媽媽對他有偏見,是世俗對他有偏見。」
林慶華每句話每個字都像是針似的紮在了夏梔的心臟。而林慶華口中的報導,夏梔在剛才偷偷翻看過,也的確如林慶華所說。作為周廷淵的兒子,宋嶼此時背負太多罵名,或許這也是周廷淵大張旗鼓將宋嶼推到眾人面前的目的。
酸澀抽痛的情緒慢慢收回,夏梔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了兩下,咬著唇,說道,「心疼。」
那些被人冷眼的日子,被生父拋棄的童年,到如今網路鋪天蓋地的咒罵,他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的少年滿腔熱忱,當以才情問青春,縱使征途荊棘密佈,溝壑萬千,也該只為理想無畏。
他不該承受罵名。
他是她的天才。
電話那邊陷入了沉寂,夏梔固執地再次重複道,「宋嶼,我心疼。」
太過安靜的氛圍,彷彿連語氣都帶著溫度,她感覺到心裡有個地方在慢慢地變軟,在塌陷,然後,藏進了他的名字。
凌晨四點鐘的時間。
南城七月的日出時間在四點半左右,當太陽藏匿在地平線,微弱的光將淺淡的藍融合,黎明破曉前的魚肚白。
宋嶼站在樓下,他的目光望向整棟樓唯一的一盞昏黃,那是壁燈泛出來的光。
也是屬於他的女孩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