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外面,似乎已經放亮了,天色藍濛濛的,什麼也看不清楚,不知道念念一個人是怎麼溜出這個村鎮的,這裡沒有班車也沒有計程車,她語言又不通……總不會去求助倭警叔叔吧?哈,那我就沒得跑了。
我擼著溼淋淋的頭髮,摸摸腦後的腫包,好像又變大了,荷包蛋被煎成了薄厚均勻的小餡餅。
我簡單整理了床鋪,將染了血跡的一次性床單塞進垃圾桶,再次環視了一遍房間,閉燈鎖門,匆匆下樓。整座旅館靜悄悄的,都在熟睡,唯有管理員的房間亮著微光,我進去退了房。房主一臉驚訝地迎出來問我是不是對旅館服務不滿意,我說自己有點急事要去處理,辦手續的時候我的目光觸到了念念的簽名,那稚嫩清秀的字跡赫然映上了我的眼瞳,影像逐漸擴大,再擴大……
房主說了一些歡迎下次再來之類關照話,對我說早班車還要再等一會兒,外面起了霧,氣溫很涼,不如在屋子裡坐著等。我答應了,踱步去茶室,進門嚇了一跳。
老者如幽靈一般獨自坐在裡面,窗外的藍色微光照在他身上,如同鋪上了一塊淡藍色的鋪蓋。我壯著膽子走過去,開啟燈,再走近些,靠近他的身側……
終於舒了口氣,我看見他的眼皮在緩緩眨動。
“走了?”老者仍然保持剛才的坐態,用老人特有的失去水分的乾澀嗓音問道。
“等一會兒,現在外面沒車。”
“我是說她。”老者依舊不動聲色,低沉地問道。
我略感詫異,莫非他一整夜都坐在這裡?“嗯……她有急事,先走了。”
“我看見了,”老者轉過臉,“她是哭著跑出去的,房主問話她頭也不回,衣服也沒穿好。”
我頹然坐在椅子上,鬱郁地道:“我,是不是做錯了……我越想做好,就越做不好,一步步地錯下去……又是一個……又是一個……我想,自己真該糊塗點……如果我是個十足的混蛋、不可救藥的惡棍,或者根本就是一個傻子,或許,我會好過一點,她們,也會好過。”
“錯沒錯,要問你自己的心。”他緩緩起身,取了茶葉,為我泡上一杯淡淡的清茶,“人活著,就是心活著。如果你問心無愧,那麼你就走下去;如果你有哪怕一絲愧疚,那你就是做錯了。我不相信作惡之人會有善報,即便老天不罰他,他自己的心也會罰他一生不得安寧。貪圖一時的快意,揹負一生的罪業,難道是你嚮往的麼?你我孜孜以求的,不過是一顆安寧恬和的心。小夥子,世事如此,不必苛求,一切順應自然。”
“或許吧,可我做不到……心?我千百次地捫心自問,可就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做錯了,還是對了,錯又錯在哪裡?面對未來,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走吧,隨我去觀花。”他撐起身體站起來,氣定神閒地穿上外套。
“現在?”我愕然不解。
“對,現在。太陽出來後,一切又不同了。”
我隨他走出旅館。毛毛細雨打溼了我的罩衫,在幽光朦朧中,間或聽到一兩聲鶯啼,田間是沙沙作響的青草叢。
“她喜歡清晨的花香,”老者同我並肩前行,微微駝背,卻精神抖擻地走著,“所以,我們倆都是這個時辰去觀花,等待太陽慢慢升起,就能看到一絲一縷的光輝慢慢爬上低緩的山崗。金光燦爛過後,你會發現自己正置身花的海洋……”
我默默聽著,不知不覺,已經走進瀰漫著幽幽夜香的青紗帷幔中。細雨早已停歇,晨曦的光暈在遙遠的天邊顯現,那點點微光柔拂著四圍的天色,由深藍轉為青白。慢慢的,天際染上了一層淡淡的鵝黃色,天空原本的顏色隨之漸褪漸淡,漸染漸明。就在眨眼之間,整個天穹忽的亮起來,天際的顏色已是一攤耀眼的金紅,絲絛般的雲朵如同喜慶的綵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