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誡的意味,倒像是管教不聽話學生的老師。
被唸到的梁星淵抬起眼,不經意的回過頭,彷彿方才什麼也沒發生。
可是,在楚君山有限的視野之中,他看見這隻怪物當著自己的面,悄無聲息地抬起方才被自己牽制過的手腕,湊到鼻尖,低低的嗅聞著那處。
彷彿,那片裸露的肌膚上,還殘存著他所愛之人的氣味。
這本該是一個變態的動作,可是他的模樣實在專注有認真,彷彿並不是在做這樣怪異的動作,卻像是在捕獲靈感的藝術家。
楚君山默不作聲,抬眼看向前方,毫無聲息地提起腳尖,踢向了梁星淵的小腿——
對方卻像是一點也沒有察覺到這樣的動靜,依然屹然不動,而作為反應,楚君山伸出去的腳尖還未來得及收回,就被周遭不斷纏繞過來的觸手依附,親暱地纏繞在他的小腿上,假裝一條條細長的藤蔓。
終於,在沉默之中,率先開口的卻是另一個“塔倫多”——
深淵意志彷彿忍無可忍了一般,語氣之中甚至帶著一點兒憤怒的不耐煩:“你們在幹什麼!”
兩人的動作都被面前的深淵意志看在眼裡,在它的威壓之下,竟然有東西能夠完全無視它!甚至還在做一些難登大雅之堂的小動作!
這簡直比讓它消失還難受!
深淵意志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變成滔天的巨浪,或是說燃燒著的火焰。
梁星淵經過這一道聲音,才彷彿記起來,自己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回答。
他即使面對著與自己同根同源的、強大到可以創造一個世界,也可以在頃刻間毀滅它的深淵意志,仍然顯得漫不經心,彷彿面前的東西根本不值一提。
……他甚至沒有想要變回作為更為強大的怪物本體的願望。
“不喜歡。”梁星淵垂著眸,目光中是明晃晃的嫌棄和厭惡,“也許你知道,我討厭這副軀體很久了。”
深淵意志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自己那些竄上來的怒火彷彿被一桶涼水澆滅,變得銷聲匿跡。
良久以後,它回答的聲音中甚至帶著一點明顯的難以置信:“什麼?你……為什麼不喜歡你自己的身體?它可是我精挑細選出來的……沒有它的存在,你早就死了……”
它彷彿收到了什麼重大的打擊一般,一時間陷入了自我懷疑,一直在默唸著那些令人聽不清楚的話。
不、不!塔倫多一定是在騙它!
沒有怪物會拒絕一具這樣完美的軀體!
這可是它親手在那些怪物中挑選出來的完美軀體!可是它現在卻被擁有它本身的那隻怪物否定了!
不知什麼時候,深淵意志所化成的怪物呈現出了無意識狀態下的攻擊形態,無數黑色的觸手延伸出來,宛若黑色的潮水一般,銀藍色的花紋在黑暗的環境下顯露出異樣的色彩。
楚君山微微眯起眼睛,比起梁星淵的淡然處之,他一直在暗中觀察著面前的怪物的異動。
他正在用獵人的姿態,精密計算著如果面前的兩隻怪物交戰,它們各自的勝負可能。
如果兩方交戰,除卻勝負需要考慮,楚君山仍然在意另外一件事情。
這個地方,距離那些人類倖存者的居住地實在沒有多少距離。
如果深淵意志與塔倫多打起來,暫且不論他們誰勝誰負,那些作為旁觀者的人類一定會遭殃。
但如果不打的話,事情的結果一定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現在的深淵意志因為怪物的大批次死亡和緩慢的怪物移植進度而顯得力量萎縮,此時此刻,正是它需要膨脹力量的時候。
而想要獲得能量,它應當會更傾向於吸納周邊那些輕而易舉就能夠獲取的人類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