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一雙如泉水般澄澈明亮的眼睛:“現在這麼鬧,明天要是起不來,就不用去民政局領證了。”
合照
黑暗之中,空氣彷彿凝固到了一塊,只有銀色的月華從窗戶的縫隙中流淌進來。
梁星淵屏著息,等待著楚君山接下來的話。
可是,楚君山似乎只是單純想要提醒一句,並沒有想要發表自己的見解的意思。
很快,他就重新閉上眼,沉沉睡去。
楚君山的睡相很好,並不會因為任何響動而亂動,跟他本人白天的姿態一樣安靜。
梁星淵等了許久,只能等到楚君山綿長均勻的呼吸聲,除此之外,什麼也沒有了。
他垂著眸,半晌,才自嘲似的輕輕笑了笑。
楚君山能夠睡著,但是他卻不能。
那些念頭捲土重來,在梁星淵的腦中橫衝直撞了一整個晚上,等到天明破曉,他仍然沒有任何睡意。
很快,身側就傳來一陣細微的動靜,像是有什麼人從他身邊醒來了。
梁星淵微滯了一下,旋即下意識閉上眼睛,就像往常任何一個他注視著楚君山度過的夜晚一樣,佯裝自己也是睡著的。
果然,很快身邊就傳來了悉悉簌簌的動靜,楚君山帶著朦朧睡意的語調落在他耳邊:“……梁老師。”
梁星淵濃密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卻忍住了,最終沒有睜開眼睛。
沒有得到回應的楚君山並沒有執著於這一點,他偏過頭,輕輕地翻身下床。
楚君山穿上外套的時候,佯裝睡著的梁星淵能夠感受到他輕輕甩動著的袖子,他身上淡淡的馨香輕而易舉地傳入他的鼻腔,營造出一種溫和的、舒適的環境。
如果有可能的話,梁星淵多麼希望,他們能一直這樣下去,一直共度這樣溫存而美妙的清晨。
想到這裡,他的心裡又冒出了一絲絲酸澀的汁液。
如果楚君山執意要離開他,他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才能挽留他。
在深淵之中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已經知道了一些怪物的習性。
它們不通人性,當然也沒有人類社會中獨有的這些繁瑣禮節。
到了每年的交配期,怪物們就會尋找到一位配偶,拖進自己溫暖溼潤的巢穴,共度難熬的春日。
雄性的怪物往往擁有一些雌性怪物沒有的攻擊□□官,它們並不是用來捕獵的,而是在雌性拒絕繼續跟它們在一起時,雄性強迫它們留下的唯一利器。
梁星淵曾經不止一次地冒出一些不可能的陰暗想法——
比如說,如果最後的最後,楚君山不願意留在他身邊,那麼也沒關係。
他可以極盡所能,用盡一切辦法,將他困在自己身邊。
就算楚君山會恨他,也許他能夠得到的吻與愛俱是苦澀的,可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已經得到他了,他已經得到愛了。
昨天,那些觸手瘋狂作亂的時候,這些邪念就不止一次地冒出他的腦子,幾乎像是某種生物獨有的本能,教唆著他將楚君山鎖在自己身邊。
可是……梁星淵有些沮喪地發現,自己做不到。
正是因為太喜愛他,因此,他無師自通了名為“憐惜”和“心疼”的情緒。
他喜愛楚君山勝過一切,他的喜怒哀樂大於自己的渴望,在他的世界中,楚君山這個名字,永遠位於最高優先順序。
他發現自己做不到,為了一己之私,就將楚君山困在自己身邊,過那作為人類的庸庸碌碌的、昏昏沉沉的一生。
梁星淵痛苦地閉著眼睛,濃黑色的睫毛因為掙扎而輕輕顫抖著,一滴清亮透明的淚滴悄無聲息的洇潤眼睫,宛若雨天裡的一場散不盡的大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