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麗廣正在家裡做繡工,一針一線,都在細心地趕製著。周家訂的《高士圖》,和汪家訂的《譜牒》,都是些細之又細的活兒,稍有差池,就交付不了。這些工時都花了,這兩家還算是靠譜的,得把這個做了,才有之後的供應。
家裡屋子上的瓦片,有些破損了,下雨下冰雹的,都會往下漏水。樊麗廣看著,心裡也有些著急,只不過,她不能為這個費神。這一陣兒,冰雹沒了,雨水倒是漏得更勤了。
袁開笑沒說去哪兒,樊麗廣不知道他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想是,又跑到他的那個糶人幫去了,這些人聚眾,也沒什麼好事。
冰雹子封鎖了鳳華城之前,樊麗廣她攬下了好些的活計,誰知,還不等這些單子做完,買主倒是先死了好幾個。還好,周家和汪家,這兩單子大單子的僱主,還好好的,這些東西,也算有了著落。沒有人能想到,意外和明天哪個先來。
樊麗廣眼見著僱主沒了,更覺得世事無常。沒辦法,她只得先緊著那些買主活著的單子做。死去的人死了,活著的人還得好好活著。
至於那些做的半半拉拉、沒了買主的單子,她抽空兒也按照原樣子做了,等到以後,找到買主,折價賣出去也就完了。
家裡的存糧也沒了,眼瞅著見了缸底。還好這鳳華城的雹子不下了,人都能出去走動了。一會兒,等手裡的這些完了,就去街面上看看,有沒有糧食米麵的,換一點回來。現在這時局,糧食應該不好買吧……樊麗廣又想著,什麼時候不難呢?
“廣嬸兒,廣嬸兒!”外頭怎麼有糶人幫丁媽媽的聲音?丁媽媽家裡,有十幾口子人要管照,沒有要緊的事情,她是不會閒逛的。她來找,肯定是有什麼了不得的大事。樊麗廣那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不好了,廣嬸兒!”丁媽媽氣喘吁吁的跑過來。丁媽媽比較胖,跑過來很累,加上年紀大了,更是體力不支。這下看來,事情肯定十分緊急,樊麗廣有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丁媽媽,你先坐下來歇歇,我這手裡還有活兒,咱們邊坐邊談。”樊麗廣想著一會兒還要上街去買米麵,今天的事情,可不能耽誤,得等在晚上燒燈油之前,就睡著,明兒天矇矇亮,就得起來繼續。這燈油錢,也怪貴的。再者,晚上做活兒,費眼睛。她可不能瞎了,不然,兒子袁召召的讀書錢,就湊不出來。
哎。
“廣嬸兒,我可跟你說啊,孩子他爹沒了!”丁媽媽悲痛的說,“袁開笑沒了!”
乍一聽,樊麗廣還沒反應過來,等緩一會兒,她好似明白了——袁開笑沒了,她的丈夫沒了,袁召召沒爹了……這個老頭子,前兩天還看見他呢,這下就消失了一會兒,怎麼就沒了呢?
“這人怎麼說沒就沒了呢?”樊麗廣問,“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也說不好,就是……我們幫眾一夥,都聚在院子裡。誰知道,天上就下了兩個神仙,說了一大串子話。說是能救我們的命,但是啊,我們先死什麼的。讓有人站出來。這誰敢去啊?總歸都是死,早死不如晚死,你說是不是?”丁媽媽看樊麗廣一點兒沒反應,真是奇了。
丁媽媽說了這麼一半,索性接著說:“誰知還真有人敢上去的。前前後後站了十來個人吧,都是幫裡的兄弟。那兩個神仙,就這麼一臺手,那人就沒了。十幾個人,全都倒地上了,魂飛魄散的,只留下那個屍首。真是奇了,光天化日的,就這麼死了,還沒傷口和血什麼的。”
樊麗廣先是整理了一下手裡的活計,放在一邊。想了想,定了定心,呼了一口氣,說:“埋了嗎?”
“埋了!一起都埋在糶人幫的後院兒裡了!”丁媽媽說。
“哦,那就行,我就不去了,我還有活兒。”樊麗廣說著,又拿起手裡的針線,“丁媽媽,謝謝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