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中旬,皇家冬狩,選址在北郡祁山。
黑駒背鞍上,墨髮高梳的丞柒一身杏黃窄袖戎裝,手握轡繩信馬由韁,再敞亮的顏色也託不住他那矜貴絕塵之姿。
身後隨行的堂書語侃侃而談道:“如今八旗閣與皇室共天下,客閣主獨坐交椅壟斷江南財政,尚國公一手掌控武侯門,恐怕那位鼎鼎大名的天下第一也是扶家的一柄利刃了....”
丞柒餘光忽地捕捉到什麼,當即勒馬停步。
“其實時機早已成熟,為何殿下還...”堂書語仍在叨叨個沒完。
丞柒微眯雙眸,盯住遠方的某個點,低呵道:“閉嘴。”
堂書語立刻噤聲。
戰神峰山腳下,客京華蘇瑜各拿一把掃帚清理著石階上的積雪,起因是兩人昨晚酗酒被柳雷當場抓個現成,怒批一頓後決定罰他倆掃雪。
“小師哥,累死啦。”蘇瑜仰頭看著探不到盡頭的石階,拖著尾音抱怨道:“師父也真是怪,三更半夜不睡覺來逮我們喝酒。”
客京華環顧四周,確認柳雷不在後隨手丟掉掃帚。
蘇瑜湊到他面前,好奇道:“小師哥,你準備罷工啦?”
“這要掃到猴年馬月去。”客京華眼底閃過一絲狡猾的笑意,“用風訣來的快多了。”
蘇瑜面露驚色,悄聲提醒道:“喝酒還是小錯,使用別派法術就是觸犯戒律了。”
客京華攤了攤手,無所謂道:“高低都是錯,不如一錯再錯。”
蘇瑜啞口無言,好像是這麼個歪理。
八百米開外,太子拉弓上弦,凝神瞄準蘇瑜,崩然鬆手,一記滿弓箭撕空射出。
八百米太少,攔不住逐日之箭,瞬息間正中蘇瑜左肩,箭矢穿骨而過。
“不必追了。”丞柒放下百來斤的逐日弓,唇角勾起一抹隱晦的笑:“準備動身回曌陵。”
蘇瑜咬牙捂住鮮血直流的左肩,默默瞟向地上的翎羽箭。
客京華扶著他一路狂奔,找到了正在種菜的柳雷,急聲道:“師父!蘇瑜中箭了!”
“一天天就你倆最會來事。”柳雷罵罵咧咧地擼下臂袖,帶著蘇瑜去治傷。
客京華站在原地,回眸往祁山的方向深深望了眼。
折返曌陵的途中,堂書語這張嘴是真難閒住,完美詮釋了什麼叫鹹吃蘿蔔淡操心。
堂書語還是繞回了前話,“大好的契機就在眼前,殿下何不就此登基?”
丞柒扶額,壓根不想理會這個碎嘴子。
見人一句話不講,堂書語輕皺眉頭道:“殿下您拉我入夥卻不願透露絲毫,難不成是找我逗樂子的?”
“那也輪不到你。”丞柒抬指半掀窗幃,輕描淡寫道:“我與人有約在先,不可言而無信。”
堂書語略一遲疑,低笑道:“看來這八年裡殿下遇到了什麼不得了的人。”
丞柒只是側眸望向窗外的雪景,並未接這話。
堂書語說的很直白,“可惜我瞎了,錯過了殿下為情所困的模樣。”
丞柒只道:“夫子何從斷定是為情所困?”
“殿下有所不知。”堂書語緩緩睜開眼,一雙灰白的瞳眸似無波古井,“執權者動情往往反常,而您現在的舉動正巧應了這句。”
丞柒垂下手,明知故問道:“我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為了自己嗎?”
堂書語搖著頭感慨道:“能讓您做到這個份上,究竟是怎樣的人呢?”
丞柒摩挲著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聲線冷了點:“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堂書語淺嘆一聲,繼續道:“殿下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丞柒挑了挑眉梢,調笑道:“和你說了,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