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曄的眼瞳驟然緊縮。
眼看著薛獻策馬疾衝,越來越近,他氣息一沉,咬著牙也拍馬迎面衝了上去,就在那把揮舞得虎虎生風的偃月刀朝著他砍來的時候,宇文曄雙手揮刀,又一次橫擋了上去。
只聽“亢”的一聲震響。
跟之前一樣,薛獻的刀又一次被他手中剛硬的刀柄所阻,可這一回,薛獻的雙臂卻沒有被彈開,反倒雙手持刀用力的往下壓。
頓時,如同泰山壓頂一般,宇文曄整個人都往下沉了一下。
站在城樓上看到這一幕的商如意,眼瞳中頓時劃過一抹無聲的驚惶——看了剛剛那一場馬戰,她心裡已經弄明白,在馬背上揮舞兵器作戰的人,所有的力氣來自下盤,而最重要的,就是踩著馬鐙的兩條腿,那裡是馬背上的武將們力量的源泉。
如果那裡一鬆,武將在馬背上幾乎無力可發。
而宇文曄——她清楚的記得,他一直都有腳抽筋的毛病,當初在雁門關的時候就是因為這個而讓阿史那剎黎逃出生天,自己之前雖然有顧忌他這個毛病每晚給他喝一些牛奶,但自從兩人“翻臉”之後,她就再沒做過這件事。
如今看時,宇文曄的腿,似乎又開始不自覺的抽搐。
而且,不僅是腿。
在馬背上的人,腰力也是非常重要的,就像剛才他電光火石間的兩次背後出擊,靠的就是腰力;這個人的腰,也的確柔韌有力,根本不是常人能及的。
但剛剛那一瞬間,商如意恍惚的感覺到,他的腰好像軟了一下,才會讓整個身體都往下沉。
難道——
商如意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那隻已經磨破了指尖出血的手緊緊的摳著牆垛,目光灼灼的看著下方。
宇文曄的體力,真的不支了嗎?
就在她一顆心幾乎快要提到嗓子眼的時候,身邊突然響起了一個低低的嘆息聲。
“宇文二哥,是不是有點累啊?”
商如意低頭一看,卻見善童兒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身邊,也扶著牆垛,看著下面的戰場出神。
因為白天嘔吐的關係,程橋他們立刻帶著他下去休息,剛剛的出征也就沒有叫上他,沒想到這孩子不知什麼時候醒來,自己上了城牆,憂心忡忡的看著下面的戰局。
而他的話,也更加重了商如意心裡的不安。
她道:“你,看得出來?”
善童兒仰頭看向她,那張因為嘔吐而虛弱,有點發白的小臉上滿是擔憂的神色,道:“他的力氣,好像比剛剛出徵的時候少了很多。”
“……”
“我現在才知道,原來當初宇文二哥上王崗寨跟我打的時候沒用全力。”
“……”
“要不然,我很難在他手下捱過三招。”
“……”
“可現在——”
商如意的心一沉,突然道:“別說了!”
善童兒一驚,看了看她有些發沉的臉色,再看看周圍,頓時也明白過來。
他雖然不懂得擾亂軍心這個罪名,但在這個時候議論戰中的主將的身體,難免會讓周圍的人擔心,如果人心一亂起來,隊伍就不好帶了。
善童兒急忙閉上了嘴。
但想了想,他又仰頭看著商如意,輕聲道:“如意姐姐,我想去幫他。”
這一刻,商如意的兩隻手都扶上了牆垛,深黑的眼瞳盯著下面的戰局——宇文曄終於在一陣僵持之後猛地將壓在頭頂的偃月刀揮開,反手一刀划向薛獻的下腹,這是一處最不好攻,但也不好守的位置,可薛獻不慌不忙,刀柄往上一挑,就挑開了他這一刀。
緊跟著,兩人又是幾次刀鋒交擊,刺耳的銳響充斥了整個扶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