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華年眨了眨眼,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
嘩嘩的水流聲在暖閣內響起,秋華年在水裡漂著,腳尖點著鋪著細密鵝卵石的池底,靠近了中間的屏風。
蘇信白好像躲遠了一點。
秋華年笑道,“你剛才說的時候沒有不好意思,怎麼又開始躲了?”
他的八卦之心已經被完全激發了出來,除此之外,逗蘇信白這樣的清冷傲嬌美人也挺有意思的。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幫友人解開心結,希望他們能得到幸福。
如果蘇信白真的對祝經誠毫無感情,只把他當作一個聯姻物件,那秋華年也不會多管閒事,但事實顯然不是這樣。
秋華年靠著霞影紗糊的屏風,隱約看見那邊蘇信白模糊的影子一動不動。
見他一副不說出個所以然來絕不罷休的架勢,蘇信白吐氣道,“平日多少書不夠你看的,還要聽別人的故事。”
秋華年把手肘搭在溫泉池裡漂著的小木盆裡,撐起下巴,“看那些亂編的書,哪有聽當事人親口講有意思。”
“……我是怕了你了。”
蘇信白的視線被蒸騰的水霧充斥著,只能看清方寸之間的東西,溫熱的溫泉水無孔不入包裹著他,像世上最安全的胎衣,一點點消解著他的警惕,釋放著他的疲憊,誘惑他傾訴吐露。
“一定要說,只能從頭說起。”
“從盤古開天地起?”
“……”蘇信白輕輕笑了一聲,放鬆了一些。
“我自幼不喜歡閨閣哥兒喜歡的東西,打記事起,便只愛讀書。我父親是兩榜進士,翰林出身,對我的喜好頗為讚賞,專門請進士為我啟蒙,家中書房也任我出入。”
“最早十幾年裡,我聽到的只有誇讚,想來書在世人眼中是高貴的,那麼愛讀書的人也就連帶著沾了些光。”
蘇信白呵了一聲,像是在自嘲。
“當年的我尚不明白,不把自己當個哥兒看,男人們讀書科舉做文章,我也照著讀書科舉做文章,先生說我的文章比那些書院的秀才還寫得好,我漸漸的,生出了許多傲氣。”
“後來,我父親調任遼州左布政使,初來乍到,施展不開拳腳,又碰上了前任官員留下的爛攤子,還有右布政使的絆子……官場之事,我瞭解不深,也說不清楚,總之,我父親決定與在遼州根基頗深的祝家聯姻。”
“家中年齡最合適的是我,庶妹蘇信月的年紀也勉強可以,父親在我們一人之間,選擇了我。”
秋華年聯想那些小說電視裡的狗血豪門故事,試探著問,“是你繼母?”
“與繼母無關,當時繼母的意思是讓信月去,但我父親他……另有考量吧。”蘇信白怔怔看著自己的雙手,“我生母早逝,自己又是個書痴,不怕你笑,其實家宅裡許多事我是不懂的。”
秋華年認真聽蘇信白傾訴,沒有打斷,也沒有發表什麼意見,這樣沉默的聽眾正是蘇信白所需要的。
“在那之前,我從未認真想過未來要嫁給什麼樣的人,但至少要懂書、愛書,要能與我談吐相稱。”蘇信白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我小時候,總覺得自己未來會嫁給一個探花郎。”
“為什麼不是狀元?”秋華年好奇。
“……因為探花一定長得好看。”
秋華年笑了起來,蘇信白把自己埋在了水裡,只露出一雙被水汽薰紅的水光瀲灩的眼睛。
秋華年催他繼續講故事,蘇信白從水裡抬頭,嘩啦的水波聲後,聲音再次沉悶起來。
“我是聽見下人們議論,說‘白哥兒除了讀書什麼都不會,這下被嫁去商賈家,以後日子有的受了’,才知道父親要把我嫁給祝家,生辰帖子都換過了。”
“我那時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