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衚衕裡仍然天不亮就人嚷馬嘶,又是早朝的時間了。這次,羅通等人習慣了,都沒有起來看。
今天嘉靖皇帝起了個大早,昨晚又被罵了次“傻x玩意兒”之後,他才心滿意足地停止了繼續用對講機通神。對於今天的早朝,他打了一宿腹稿,但精神頭還是十足,他頭一次坐在奉天門下面看著官員進來列隊。
天色破曉,鴻臚寺的兩個鑾儀衛拿著鞭子互相對視了一眼,今天皇帝到的太早,以至於完全亂了他們平時的節奏。嘉靖皇帝也覺得不妥了,乾咳了一聲,小聲吩咐道:“悉如常儀。”
鑾儀衛連忙鳴鞭,早朝開始,陸續有朝臣出班奏事,嘉靖像往常一樣,把這些小事,要麼當場準了,要麼當場駁了,要麼交給六部,一切如舊。
下面的大臣們不知道嘉靖皇帝這時候憋著大招,就等他們說無事啟奏的時候呢。處理那些小事,用了一刻鐘。就在大臣們情緒放鬆,想著退朝回家補覺的時候,大招來了。
“你們都沒有事了吧?”嘉靖皇帝從龍椅上站了起來:“戶部尚書梁材出班,朕有話說。”
梁材聽到自己被直接點名,嚇得一哆嗦,趕緊跑到丹墀上,跪倒在地:“臣梁材,跪聽聖諭。”
“梁材,你讓朕歸還皇莊的田產,朕準了,你讓朕免了延綏今年的貢賦,朕也準了。”嘉靖皇帝在龍椅前面反覆踱步,讓下面的大臣都感覺到了極大的壓力:“那朕來問你,如此一來,明年國庫是否就能充盈?”
梁材跪在那裡,心裡都在暗罵,嘴上卻說道:“皇上歸還皇莊多佔的田產,這是皇恩浩蕩,只要農民悉心耕種,來年的收成,定能養活京畿附近的人口。免了延綏今年的貢賦,亦是皇恩浩蕩,也可解今年延綏之饑荒。但國庫充盈,單靠這兩件,還做不到。”
“你主理戶部,那你來告訴朕,怎麼樣才能讓國庫充盈?”嘉靖皇帝掃視著群臣:“朕威服宇內,富有四海,然國庫都做不到充盈,左支右絀,這應該嗎?”
梁材汗都下來了,跪在那裡抖抖索索地說道:“是老臣昏聵,請乞骸骨。皇上可另任賢明之士……”
“梁材,你知道朕最恨什麼嗎?”嘉靖皇帝氣勢十足,自打他繼位以來,還從來沒這樣說過話:“朕最恨朕的肱股之臣,遇事推諉不前,梁材,你這樣,令朕好痛心啊。”
“臣知罪。”梁材頭一次聽到這麼重的話,嚇得大氣都不敢出:“臣有負皇上重託,臣罪該萬死。”
“你起來吧。”嘉靖皇帝對梁材說道:“朕知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問題。”
“臣,謝主隆恩。”梁材抖抖索索地站起來,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旁邊的大臣扶了一把,才把他從丹墀上拖回班列。
“我大明威服四海,按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嘉靖皇帝看著下面的官員冷聲說道:“所以,朕一直在想,這大明,是怎麼走到今天這一步的!國庫永遠是空的,永遠有賑濟不完的饑荒,永遠有掃不平的邊患!”
這一聲雷霆暴喝,嚇得群臣紛紛跪倒,伏在丹墀兩側,連大氣都不敢出。
首輔張璁這時候不能不出面了,他站到丹墀上,拱手向嘉靖皇帝說道:“臣斗膽諫言,皇上應該拜祀先祖,祈求上蒼,以澤被萬民……”
“張璁,這就是你作為一個首輔應該告訴我的嗎?”嘉靖皇帝看著張璁一聲冷笑:“來來來,你告訴我,大明何處最貧?何處最富?”
“我大明現今最為貧苦之地莫若延綏、九邊,最為富足之地莫若松江、蘇州二府。”張璁說道,但他心裡已經隱隱覺得不妙了。
“而我大明之稅賦,又取自哪裡?”嘉靖追問道。
“大多取自農民的田賦。”張璁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