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之後,張璁和桂萼、翟鑾先後回到文淵閣。自從去年楊一清被排擠走了之後,內閣就剩他們三個人了,如果一直沒什麼大事,內閣當然是人越少越好。但遇到事了,比如今天,到現在張璁腦瓜子都是嗡嗡的,沒反應過來皇帝唱的是哪一齣戲。
“今天可是把梁材給嚇死了。”桂萼拿起把扇子,不停地扇著風:“皇上這是怎麼了?怎麼事先都不跟我們幾個通個氣?”
“不管怎麼樣,我看這次皇上是聖意已決,在朝堂之上,把章拯罵了個狗血淋頭。”張璁也拿出手帕擦著汗,都上秋了,他愣是弄出一身汗來:“仔細想想,自打大議禮之後,皇上還從來沒發過這麼大的脾氣。”
“剛剛我最後一個回來,見那章拯,還有跟他相好的幾個人都被黃錦給帶走了。”翟鑾倒是沒出汗,但也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咱們還是真的幫皇上想想,該怎麼對蘇松的商賈課稅,茲事體大,我們還需全力幫助梁材。”
“哎,不管了,先讓梁材出個章程,咱們再幫他補足細節。”張璁有些煩躁:“咱們三個回去也先自己琢磨琢磨。”
此時,梁材也回到了戶部,今天皇帝的反常舉動讓他大受震撼,可以說自宣德年間以來,戶部就沒有過幾天府庫充盈的日子,大多數的時間裡,戶部乾的活就是拆東牆,補西牆。這一百年的時間裡,幾十個戶部尚書走馬燈似的輪換,其中相當一部分,在遇到無牆可拆的窘境時,都會想到蘇松商賈。
但可以這麼說,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戶部尚書,能成功地從蘇松商賈手裡拿到錢。態度強硬者有之,手段狠辣者有之,但無一例外,全部都在要對蘇松商賈下手之前,要麼丟官,要麼丟命。更有甚者,乾脆連皇帝都跟著輪換了。
現在皇帝突然唱這一出,等於把梁材架在火上烤。梁材老成持國,對國家財政情況瞭如指掌,他自然知道皇帝在做的這件事有多大的風險。雖然拉了兵部下水,但他作為戶部尚書,十分清楚這些年來,大明的軍備是如何的廢弛。
大明就像中了某種詛咒一樣,永遠有賑濟不完的饑民,永遠有拖欠不發的軍餉。即使他把金山衛和鎮海衛都拉進皇帝的計劃裡,但這兩個衛所根植於蘇松,能否聽命還是個未知數。
梁材坐在書案後面,拿起筆又掛回去,反覆幾次,都沒有落筆寫上一個字,這個計劃太難了,而且牽連的範圍也太廣了,蘇松一帶商賈成群,不是商賈的,也都是依附於商賈的勞工。牽一髮而動全身,像延綏、九邊之類的饑民,即使民變,也沒什麼威脅。但蘇松若發生民變,那是可以直接推翻現在的朝廷的,蘇松商賈全盤接手了大明水師的遺產,這是朝中上下人人皆知的事情。
就在梁材不知如何下筆的時候,房門被輕釦了兩下,李承勳推開門走了進來:“梁大人,你說讓我們兵部配合你,具體你怎麼想的?金山衛和鎮海衛去辦這件事,怕是大大的不妥啊。”
李承勳跟唐龍有點像,也是從文官起步,一路靠武勳升職到兵部尚書,要說現在的明軍有多水,他是很清楚的。讓金山衛和鎮海衛的官軍去應對課稅造成的社會動盪,無異於抱薪救火。
兩衛的官兵都落地生根一百多年了,跟當地的人互相通婚,早就成為了一體。換句話說,兵部下了命令,如果是針對蘇松商賈,那基本上在這兩個衛所,就不大可能指揮得動。反過來,如果蘇松商賈謀反,這兩個衛所搞不好就成了馬前卒。
“哎,我也就是這麼一說,動兵的事,還得仰仗李大人。”梁材站起身來,把李承勳讓到待客用的椅子上坐下:“皇上這麼一動,雖然不像章拯說的那樣與民爭利,但也確實得罪蘇松商賈,我不客氣地說一句,蘇松商賈若造反,現在的官軍還真不一定打得過。”
“誰說不是呢?”李承勳也是一臉的愁容:“按